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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游记看不见的风景系列之八西班牙之

来源:翻译官 时间:2018/3/15

SPANIARD!SPANIARD![1]

——西班牙之旅印记

无意义的展览,舞台上的表演,羊群,兽群,刀枪的训练,一根投向小狗的骨头,一点丢在鱼塘里的面包,蚂蚁的劳作和搬运,吓坏了的老鼠的奔跑,线操纵的木偶,诸如此类。那么,置身于这些事物之中,表现出一种良好的幽默而非骄傲,就是你的职责。

——马可·奥勒留《沉思录》

这棵树是我的老师,所有的内容都在自然这本伟大的书上;只有疯子才会试图去描绘世界上不存在的东西;所有的美好都从光而来,建筑是对光的重组布局。世界上没有一根柱子是垂直的,只是要计算可以允许的最大倾斜度;自然界并不存在纯粹的直线,直线属于人类,曲线归于上帝……

——安东尼奥·高迪创作语录

15世纪末封建制度受金钱从内部破坏和腐蚀到什么程度,可以从当时风靡西欧的黄金狂明显地看出来。葡萄牙人在非洲海岸、印度和整个远东寻求黄金;黄金是把西班牙人赶过大西洋到美洲去的那种神秘咒语,白人刚一踏上新发现的海岸,头一件要求就是黄金。

——恩格斯《论封建制度的瓦解和民族国家的产生》

托莱多:灵魂的挣扎,从格列柯说起

一路北上,奔向西班牙中世纪政治和宗教中心托莱多。据说托莱多人口5万,但每年到此的游客有万之多。公路两侧,时而丘陵沟壑起伏,时而波浪麦田、簇簇橄榄。途径孔苏埃格拉村停留,一观伫立在荒原的白风车。远远可见一道山梁,突兀升起在高原之上,废弃的城堡,荒芜的土地,裸露的砂岩。七座硕大无比的风车,大体呈之字型无序排开。提起风车,很容易就联想到堂吉诃德。刚刚好,此地正是西班牙中部的拉曼查高原,堂吉诃德那些荒谬的传奇故事,大半就发生在散落其间的诸多小村庄里。及至近前,才感受到风车的美丽与壮观。通体漆成白色,黑色圆锥顶,宛如斗笠扣在头上;四五层楼高,圆滚滚的树桩型,其实更像大粮囤;并非想当然的砖木结构,而是土石砌成,巍然不动;只有船桨一般的巨大扇叶,象是伸在半空的手臂,在风中微微摇曳,样子近乎呆萌;难怪堂吉诃德将它想象成风中的巨人,刚刚极远望去,确有几分神似之处。白风车原为当地加工粮食的磨坊,如今早已不再使用。艳阳高照之下,它仍是几百年前的模样,未曾有变,只不过不是堂吉诃德期待的浪漫结局罢了。风车是巨人、羊群是军队、破屋是城堡、妓女是公主、自己是骑士,经历了一次次打击和失望,堂吉诃德似已渐渐清醒,不再留恋远方,踏上了返乡归途。一群叫嚷的猪滚滚而来,将堂吉诃德连人带马撞倒,不顾主仆俩的尊严,在他们身上踩踏过去。

桑丘:罢了,咱们歇歇吧,趁天还没亮,睡它一会儿。只要明天,总会有办法。

堂吉诃德:桑丘,你睡吧;你生来是睡觉的,我生来是熬夜的。天亮还有一会儿呢,我想做一首小诗散散心。这位骑士总是靠着一棵软木树吟诵,这次也不例外,但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些悲痛。[2]

这个桥段,好熟悉啊,归结起来不就是诗和远方嘛。实在无意评论这句广为流传的金句,有人说清新脱俗,有人说贩卖鸡汤,有人说逃避现实,其实最多人也只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堂吉诃德的确没说什么,他做了,却成为别人茶余饭后、无聊生活中的笑料,诗和远方在他那里才是眼前的苟且。堂吉诃德真的荒谬可笑吗?当然不是,那要看和什么相比。至少个人以为几年前国产3D大片《魔侠传之唐吉可德》才荒谬可笑。剧情、演员、技术效果通通略过不说了,整出戏诚意满满地诠释了“珍爱生命,远离烂片”的人生道理。其实,最荒谬可笑的是我,因为我居然坚持看完了。最后一个走出影厅时,门口卖爆米花的小哥一脸关爱的问:“很难看吧!”瞬间,我都泪奔了,这话语实在太温馨了:“嗯,刚才没吃饱,打包最大桶那个,我带回家吃。”不知道生活中有无堂吉诃德,但书本上、荧幕上的确有;堂吉诃德如何面对生活的苟且?或许罗曼·罗兰给出了一个小清新的答案: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大巴车驶进托莱多,曾经的西哥特王国首都,整座城市都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话说罗马统治西班牙年后,日耳曼西哥特人洗劫并焚烧了“永恒之都”罗马,扬长而去;一路向西穿过高卢,再翻越比利牛斯山,到达托莱多之后就再也不走了。因为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终于找到了宾至如归那种感觉。宾至如归啥感觉这个不太好讲,但从博大精深的中文书法来看这几个字,确实很像妇女之宝,自行脑补吧。前文有提到,西哥特人一向以勇武善战的野蛮人自居,也的确做到了霸气外露,但并非强者。因为他们并未给人类文明发展提供什么原创的东西,即便是后来举世闻名的哥特式建筑,都和哥特人没什么关系,那只不过是对野蛮人的嘲讽。但非常值得肯定的是,西哥特人占据西班牙年间,全面承接并保存了罗马帝国的遗产——拉丁语、罗马法、市政体制和基督教。

托莱多其实是西班牙历史上作为首都最久的地方,直到16世纪后期腓力二世才迁都马德里。但托莱多宗教中心的地位,从来没有动摇过,直到今天仍是西班牙红衣主教驻地。红衣主教,天主教国家或地区最高级别神职人员,教皇之外就是他了;当教皇一旦出现空缺,只有红衣主教们才有选举和被选举资格。国人印象中,红衣主教基本是以大反派形象出现,大多源出恩格斯曾经叫过好,但其实啥都看不懂的《神曲》、和一直以为是黄色小说的那本《十日谈》。那个时候教会也属实差劲了点,教风日下,道德沦丧、买官卖官;神职人员的率先垂范,严重损害了教会的干群关系,反腐倡廉任道而重远,所以才有了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啊。但其实,历史上红衣主教也有正面树立的典型,黎塞留就是突出一个,法国红衣主教兼首相,结束了哈布斯堡家族多年的欧洲霸权,开启了法国前所未有的强国时代。红衣主教还可以当首相?那米国红衣主教为啥不当总统呢?答案很简单,马丁·路德宗教改革后,新教从德国北上到北欧、再到荷兰和英国,一路被天主教迫害打压,最后不得不乘着“五月花”号跑路至北美新大陆,所以米国及英联邦国家压根儿不是天主教主导,而是基督新教,压根不讲红衣主教这一套。

红衣主教驻地当然是教堂,托莱多大教堂更被誉为哥特艺术的顶峰之作。雄伟壮观都不想再说了,仅比塞维利亚大教堂略小一点,远远就已经望见火焰燃烧一样的尖顶钟楼,90多米高,悬挂着17.5吨重的“胖钟”。教堂原本严格按照法国三中堂哥特式标准建造,年修建期间越建越走样。主体哥特风格并未变,但外观细部特别是内部装饰广泛吸收本土、也就是穆德哈尔风格,说白了还是伊斯兰文化和基督文化的混搭。通体灰色花岗岩,厚重硬朗。走进内部才发现,真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内部纵深多米,22个礼拜堂环绕,主祭坛豪华得一塌糊涂。看了不知多少个教堂,这里的内部装修首屈一指,似乎诠释了什么是完美。金碧辉煌,见过最大的圣像,50幅浮雕包含了《圣经》全部场景,烤焦的落叶松木涂色并镀金,亮瞎眼那种效果;唱诗班的两排座椅完全是顶配水准,大量的雕刻,内容既有摩尔人和基督徒的战斗,也有神话传说故事,雕工极为精致细腻,人物造型仪态万千,应该是见过最精美的雕刻。五彩缤纷,光线透过个彩绘玻璃窗直射,与教堂内大量使用的彩色大理石、碧玉、云石、青铜和金银相映成辉。据说这里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我天朝兵马俑好像也有这个美誉,或许每个国家都会有此一说吧。壁毯、圣器、圣骨、雕像、特别是浮雕的内容太多,余导说教堂成千上万的艺术珍品,几天时间可能都看不完,其实也不大懂,去看画吧。红衣主教驻地当然非同小可,着实藏有不少大师们的真迹,但我知道名字的不多,大概只有提香、格列柯、鲁本斯、委拉斯凯兹和戈雅,毫无疑问都是宗教油画;个人最想看的其实只有一副——《掠夺圣袍》[3]。一间礼拜堂,悬挂正中,描述的是耶稣被绑上十字架前,刽子手剥去他身上衣服的那一刻。画面,耶稣穿着大红圣衣,仪态伟岸,平静而又出神站立,头部微微上扬,眼神多少有些迷离;很明显,耶稣是画中唯一正面人物,但并未局限左右对称的约束;前景左边是三个玛利亚,二侧面一反面,只是均为半身,从画中人物视角来看,应是俯视地面十字架;前景右边是一名躬身凿刻十字架的士兵,面色阴冷;耶稣两侧及后方,挤满了攒动的人头,似乎呈痉挛状,密集包围着耶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观画的感受是怎样,其实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只能试着谈一谈;但至少有一点可以先明确,难以名状的情感在滋生。从色彩看,格列柯比较喜欢使用那种纯粹、饱和及强烈的色彩,正如画中大红圣衣,宛如一团跃动的火焰,甚至身边武士锃亮的铠甲上,都反映出了红光;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似乎是对比,在凄冷的灰色、灰蓝和暗绿的衬托下,红色愈发显得鲜明和高尚,是一种明暗、冷暖、轻重的对照,是一种紧张,似乎是一种戏剧性的冲突。从透视看,格列柯并未保持一个视点,正如达·芬奇所说:“画家应像镜子那样,如实地反映放在镜前的各物体,如果做到了这一点,你就创造了第二个自然。”但格列柯似乎打破了被奉为圭臬的原则,后方喧嚣叫骂的人群并非光学原理中近大远小,而是正面较低视角,密集堆砌式呈现,似乎更加突出了人群的贪婪;三个玛利亚的半身俯角,应是站在非现实、想象中的地面,从而绝佳的流露出她们那种惶恐、痛苦和绝望。从构图看,格列柯再一次抛弃了文艺复兴大师们所追求的优雅和含蓄的美,画中耶稣的形体被变形拉长,愈发显得削瘦和修长,甚至有漂浮在空间之感……整幅画都是局促压抑的,挤压式的冲突,至少令我感到了惴惴不安。

必须要说说格列柯了。大部头的艺术史其实看得很少,格列柯也没有文艺复兴大师们那么有名,只能说个人喜欢或留意多些。格列柯来自异国他乡的希腊克里特岛,却在托莱多成名并终老。他希腊名字又长又绕口,几乎不会有人记住;签名是“Δομ?νικο?Θεοτοκ?πουλο?”,没错,西班牙人也认为是鬼画符;所以当地人直接称他为格列柯,言简意赅,其实就是希腊人的音译。早年幸运的在威尼斯画派大师提香的门下学画,作品色彩鲜艳,构图大胆,取材宗教却往往表现的却是世俗情趣。学成后到罗马,名声日盛;但他自恃才高,为人骄横,甚至自认可比肩米开朗琪罗,后为同行日渐疏远,被迫远走西班牙。其实以上这些事情并非史实,但也不皆是虚言。因为传统说法,提香从未传授过弟子。非常肯定地是,格列柯对威尼斯画派提香或丁托列托作品的研究,水平造诣非常之高。因为他成长的克里特岛,有且只有拜占庭艺术风格,宗教画像一向是庄严、生硬和偏长的,同自然形象相去甚远。威尼斯画派特别是丁托列托那些热情洋溢、动感强烈的作品对他启发极大。按照艺术史权威贡布里希的说法,他当然不会理会格列柯那些花边故事,“当时在西班牙,中世纪的艺术观念仍然迁延未消,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格列柯的艺术在大胆蔑视自然的形状和色彩方面,在表现激动人心和戏剧性的场面方面,甚至超过了丁托列托。”[4]此时的西班牙,正在不遗余力的进行反宗教改革,作为欧洲最强大帝国和最虔诚天主教拥趸,无论是卡洛斯一世国王还是儿子腓力二世,也算尽了洪荒之力。红衣大主教当然不敢怠慢,必须大力弘扬主旋律以配合意识形态,必须有利于反宗教改革运动,于是指定题材,重金订购格列柯画作《圣三位一体》[5]。这幅画如今在马德里,过两天就可以现场观看到,提前说下吧。画面,圣父、圣子、圣灵在天堂中熠熠生辉,天堂里布满了天使,虔诚地站在两旁。格列柯把人物全都拉长,头部显得更小,色调冷淡,具有强烈的宗教神秘气氛;有时,人物拉长得几乎是头的12倍,已成为格列柯标志特征。上帝与天使衣着的颜色均是当时染色剂无法染出的颜色,分外鲜艳,体现出天堂的神圣。画作脱离了早期文艺复兴追求标准人像的死板,完美地展现出了一种精神世界,似乎蕴含着神秘力量,传导了深刻而又虔诚的宗教信仰。格列柯笔触自由,不拘小节,轮廓一笔带过,整体却融洽和谐。这幅作品让主教们欣喜若狂,大大超出预期,几乎就是天主教急需表达的宗教信念和终极情怀了。格列柯由此大获成功,其画作也被信徒们顶礼膜拜。但紧接着的,就是眼前这幅《掠夺圣袍》却出了问题,教堂干脆就拒绝付款。刚刚提过,《掠夺圣袍》是耶稣临刑前,被剥去衣服那一刻;但教堂却认为有3处不够明晰:耶稣上方那么多凡人模糊了主角;耶稣右面穿着16世纪盔甲的西班牙骑士模糊了时代;耶稣右脚下的三位玛利亚不符经书,因为没有正统福音书中记载过圣母玛利亚、抹大拉的玛利亚和耶稣的妹妹玛利亚同时出场。由此,在舆论宣传上,与宗教改革的新教徒没能划清界限。格列柯一生自负,这回出离的愤怒了,一一驳斥了教堂的指认。耶稣在画面正中间,被明亮的光笼罩着,衣服的颜色非常人所有;耶稣普度众生,当然也包括当时16世纪的西班牙骑士;天主教曾有位圣人所写冥想录中曾经提到过三位玛利亚同时在场。那位圣人是被教会认证过才封圣的,难不成要反悔?[6]结果,格列柯胜诉并回收画款,《掠夺圣袍》成为世界名画传颂至今。年后,戈雅就站在这个房间久久凝视,获得灵感并重新创作一副《掠夺基督》,眼前就挂在《掠夺圣袍》的旁边。

教堂出来,不远处正是苏克德贝尔广场。几百年前,这里就是摩尔人的大集市,其实,广场的名字在阿拉伯语中是“牲口”之意。如今虽已物是人非,但容颜未改,事实上,整座城市均如此,几乎没有任何新建筑,几乎就是14世纪时的光景。临街全部是商铺,各式各样商品琳琅满目,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刀剑甲胄类的冷兵器,因为托莱多号称“兵刃之都”。中世纪后期,全欧洲的武士都以拥有“托莱多造”的兵器为荣;而如今出现在好莱坞大片、英剧美剧中那些华美兵刃,仍然要在这里订购。冷兵器,除了钢质上乘,削铁如泥,这是基本的;此外,金银镶嵌的手工艺,更是“托莱多造”的一块招牌。天朝俗语: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三国都有“锦马超”一说啊。意思是不仅骁勇善战,武艺高强,而且长得必须要帅,也是个看脸的时代;你看那个与诸葛亮齐名的凤雏先生,堪比管仲乐毅,栋梁之才;不过没用,太丑了,没活2集就挂了。这都还不够,装备也得跟上,狮盔兽带、白袍银甲,基本差不多了。如果“飞回阵中,卸了盔甲,浑身筋突,赤体提刀,翻身上马,那是许褚。”[7]开个玩笑,好的兵器须有精美工艺保证,正所谓好马配好鞍,大郎对金莲。刚刚一路走过的老城西区,经过圣母升天犹太教堂处,正是犹太人聚居地,仍能见到手工作坊,不仅镶嵌兵刃,也制作金银首饰。其实犹太人不都是市侩商人或狡诈的高利贷者,大批能工巧匠建造教堂宫殿、大批手艺人加工镶嵌,当然也有不少的医生、学者甚至诗人。西哥特人统治时,犹太人进入苦难期,想必是与宗教教义及祖先犹大有关;阿拉伯人和摩尔人统治时,犹太人野百合也有春天般温暖,不仅安居乐业,更是做官经商两不误;再后来,跟着摩尔人再次被驱逐,流落北非、流落全世界。闲逛之时,莫名其妙买了个纪念品带回来,却不是刀枪棍棒,是犹太教先知摩西在西奈山手持十诫的雕像,不知当时在想什么。

老城区并不很大,步行走了一半。经过了圣胡安修道院、格列柯故居和圣多美教堂等地,均是一走一过也未曾多留意。最值得一提的是圣多美教堂,收藏了格列柯最有名的那幅画——《奥尔加斯伯爵的葬礼》。[8]事实上,是来之前根本没看攻略,不知道这幅画在这儿,不得不留点遗憾了。再向前,就是最著名的两个城门。太阳门,被誉为最完美的穆德哈尔风格作品,一半哥特风圆拱,一半摩尔风立柱窗饰,算得上古朴精美;但个人以为与天朝古都一些城门相比,有点不够大气。余导介绍说,太阳门的建造是13世纪星象测量结果,刚好坐落在子午线零度,从日出到日落,阳光总是照耀于此而得名。登门远望,护城河塔霍河奔腾而下,光明耶稣清真寺此时就在脚下,没来得及搞清楚为何叫这么奇怪的名字,清真寺里拜上帝吗?再经过比萨格拉门,这个属实是大不同了,差不多就是意象中中世纪古堡最有气魄的城门样子。厚重、瑰丽、雄伟壮观,巨大的帝国标志双头鹰石雕镶嵌正中,气势不凡;左右是夸张的半弧形石柱,显得城门非常饱满,鼓胀胀的十足张力;背后是高耸尖塔直插云天。有谁留意过小时动画片《变形金刚》霸天虎中有个叫声波的,他有三盘磁带,其中一个是轰隆隆,能制造地震那个,像极了他的放大版,哈!其实并不知城门是啥风格,只是感觉又气派又美丽。古老的内墙上,有塞万提斯题字:“西班牙的荣耀,西班牙城市之光”;城门洞望穿过去,是石板街道、教堂、府衙;是拥挤集市、客栈、工坊;据说当年的堂吉诃德正是从此门走出,开始了他的梦幻之旅,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

即将告别托莱多,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就是到南面山谷观看托莱多全景。其实,不是余导告诉我的,是格列柯说的。因为他的写生画《托莱多风景》[9],早已印刷成各类明信片,满大街都可以见到。大巴车绕城半周,二十分钟就上到半山观景台。古老而沉重的城堡,天主教堂、犹太教堂、清真寺,完全是一览无遗。没错,托莱多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城堡,拔地而起、依山而建,塔霍河三面环而抱之,颇具虎踞龙盘、浑然天成之象。远远望去,托莱多其实像极了耶路撒冷,形神兼备,只是少了一份忧郁和悲情,但也多了一些平和与宽容。景色怎么样?不得不说说格列柯那幅不朽的名作了。的确是风景写生画,观景台所见实景,小桥、流水、人家、城垣、尖塔、野花……与他几百年前画中描述几乎一模一样,托莱多本身,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未改变过容颜。但是,重点就是但是,格列柯笔下的风景,却完全闪烁着金属般的质感:乌云密布的天空压下来,厚重的云朵沸腾地向上翻卷着;没有太阳的金光,因为穿不透那压抑的云层;刹那间,突如其来的银色电光,又打破了大地的昏暗,大片大片的绿色田野一下子明亮起来;城堡、教堂、壁垒、高墙,起伏纵横,竟如锯齿般交错混杂,泛着石头本色惨白的光泽,轮廓边缘却映射着虚幻的绿色荧光。这是一幅令人心悸,却又充满着魔力般召唤的画面。迷恋西班牙的英国大作家毛姆,这样评价格列柯:“他笔下所画的正是他眼睛所看到的,但他是用心灵的眼睛观察人生。在那座灰蒙蒙的城市里,似乎飘逸着一种超凡越圣的气氛。在惨淡的光线照耀下,这座心灵之城看上去既不是在白天,也不是在黑夜。该城屹立在一座绿色的山丘之上,但这绿色却又不是今世所见的那种色彩。”[10]格列柯画作,大都充满了虔诚和灿烂的色彩;但据说,他30几年在托莱多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非常惧怕阳光,终日封闭在地下阴暗的画室中,即使出门也是趁着夜色悄然潜行。很明显,他不想让自然的光影响心中的光,不知这是怎样一颗苦闷、彷徨和激荡不安的心灵。他不断改变、不断扭曲,不断重新发现自我,或许仅仅是对艺术的一种探索?他远离文艺复兴传统,作品鲜明地打上了神秘主义烙印,他的画或许没有成为绝世佳作,因为不能给人以宁静;但却使人震撼,因为那是灵魂的挣扎。

托莱多北上几十公里就是马德里了,但还是有必要舍近求远,绕道西北,去到古香古色的塞哥维亚看一下,因为那里代表着已逝的、伟大的罗马。车从河谷向上攀升,远远望去又是一座山城,地势还高过托莱多,稳稳坐落在海拔千米高地之上,两条河流盘旋环绕而过。步行进城,城市不大,只是时空穿越感分外强烈;如果说标准版穿越一般到中世纪也就够了,这里大概就是白金VIP版穿越,一下子回到公元前了,因为实在太过古老。塞哥维亚,意为“胜利之城”,源自欧洲土著凯尔特人话语,但从公元前年起,就已深深烙上了罗马征服的印章。顺便说一句,罗马征服高卢只用了8年,征服西班牙大概花了年时间。印章什么样子?突兀眼前,平地而起的,正是古罗马引水渠。这座宏伟的民生工程,从公元前53年留存至今,足足0年还可以正常使用,正是罗马不可磨灭的印章。按照旅游指南说法:引水渠全长米,上下两层双拱,由根立柱、个拱门支撑,最高地方离地面30米还多。工程用料两万多块石头,全部取自附近瓜达拉马山的花岗岩,可以将17公里外的水源引入城中。最为奇特的是,所有砌筑均未使用任何黏合剂,完全靠力学结构挤压而成,坚固长存如新。无论是谁,身临其境仰望之时,只能张大嘴巴,惊讶之余默默地点个赞!因为图片无法表达亲见那种震撼;还因为引水渠看上去是平的,其实却保持着一个平稳1度的下降度,肉眼也无法分辨罗马人当时惊人的工程技术。

引水渠侧面有小山可以攀爬,一览塞哥维亚小城景致;聚焦的是广场、教堂、城堡,和四面环绕、古老的城墙;发散的是雕像、喷泉、修道院,和黄墙红瓦、风格各异的民居。一路向前,即便是主教堂也没兴趣了,看得有点饱和了。只能提一句,主广场东南角一间不大的圣米迦勒教堂,却是当年伊莎贝拉加冕为卡斯蒂利亚国王之所在。民居中有个叫尖石屋的房子,文艺复兴范儿,正面墙上布满钻石状的石块,据说随阳光照射不同还能变换光芒;其实有点类似我天朝沿海地方那种蚝壳屋,总之都是豪宅吧!阿尔卡萨城堡是一定要去看的,阿尔卡萨本身就是城堡之意,只是西班牙语中更指摩尔人的城堡或宫殿。西班牙阿尔卡萨城堡至少有一千个以上,但这个却是其中翘楚。因为迪士尼童话故事中白雪公主住的那个城堡,就是以此为原型设计的。城堡就建在悬崖边上,险峻之外,就是气势凌人之感;侧面望去,城堡狭长,恰似一艘正待扬帆起航的大船,高耸的塔楼如鼓胀的风帆。蓝色的尖屋顶,至少个人觉得最为美丽,鳞次栉比,直插云天,一种特殊岩石构成,阳光之下有金属般妖艳的光泽。白雪公主的故事,真的不用说了,地球人都知道,无非是好人做好事,坏人做坏事,正义终将战胜邪恶。过程可以有不同版本,结尾必须是从此之后,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无一例外;如有异类结局,显然不是童话。白雪的确是5岁前的女神,头发如乌木般黑亮披散下来,其他印象不深了;王子压根儿就是跑龙套的,开头结尾露个面,似乎印证了那句励志俗语,“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当白雪中毒已死,小矮人和森林里的阿猫阿狗都哭得悲天跄地之时,王子却一路蹦蹦跳跳,哼着小曲愉快地登场了,你TM是在逗我吗?其实,印象深点的,还是7个小矮人,如果有公主、王子、恶毒皇后公仔套装发行,我只会选小矮人,至少除了身高,他们是正常人类。当然了,那个毒舌魔镜,才是我心中大爱。事实上,8岁以上高龄的小朋友早就知道童话故事是骗人的,所以少看点童话,否则会有岁月不饶人的感慨。怎样从童话世界中醒过来,这个很简单,抬头看看时间就行了。迪士尼推出白雪公主是年,天朝抗日战争全面爆发,都是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还有心讲童话故事?如果说那是过去的事儿了,这样不行,只讲现在。现在?白雪自出道以来,即便是美貌与智慧均有少少差强人意,但也始终占据着公主圈霸主的地位,如今至少也有八十多了,尊称一声奶奶不为过吧。奶奶显然不是童话,除非哭着喊着不睡觉,才会讲个老马猴要来抓你的故事。

童话与现实,肯定相差甚远。但也并不完全骗人,至少公主们或恶毒皇后住的城堡真实存在。真实到什么程度?中世纪时候,贵族或领主们打打杀杀,无非是争夺土地、粮食、牲畜和人口。抢得越多,城堡建得越大越牢固,从而保住劳动果实,再去抢更多。10米深的护城河,跨过吊桥,才真正进入城堡;没有战争的时候,这里确实是美丽的建筑,但绝非童话世界。一路上下迂回,所见都是壕沟、箭塔、城垛、城墙、闸门、军械库等,明显是冷兵器时代防御要塞。后期成为国王行宫,所以城堡内部经过上百年大规模扩建,才有了梦幻宫殿的样子。精雕细琢的玻璃花窗,明丽繁复摩尔式装饰,厅堂到处富丽堂皇;还有精心修整的花园,造型别致,气势恢宏。另有介绍说明,伊莎贝拉和费迪南二世的婚礼在此举行,标志着卡斯蒂利亚王国和阿拉贡王国合二为一,西班牙帝国诞生,光复运动满血重启。

中午一定要去坎迪多餐厅,因为这是一家多年的老字号,经营当地最驰名的烤乳猪。古罗马引水渠不远,出乎意料地是就餐的人并不多,或许因为西班牙人吃午饭延迟很多。余导介绍说,这里的烤乳猪必须是出生不到几天的小猪,配黄油,橄榄油,柠檬等烘烤。口感确是皮脆而肉质鲜嫩,但也并未觉得多么好吃,大概和天朝广东烤乳猪,差别好像不明显,可能肉会多些。

马德里:光荣的梦想,从佛朗哥说起

车行1小时,抵达马德里。马德里,号称“欧洲之门”,这里有着罗马人征服的印记,有着伊斯兰文化的渲染,有着基督教光复的荣耀……不过已是陈年旧事了,行走在今天的马德里,其实感觉上同我天朝成都差不多,一半美景美画,一半美食美女,巴适……但是,仅仅在80年前,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年11月19日,德国最新款的斯图卡俯冲轰炸机,咆哮出令人恐怖的尖叫声掠过天空,一枚公斤的炸弹从天而落,将马德里市中心太阳门广场炸开一个大洞。地铁轨道暴露在伤口之上,旁边堆积着如山的尸体,为期3年的内战几个月前已经全面爆发。这是共和政府军及人民阵线左翼联盟,与佛朗哥为首的民族主义右翼国民军之间的对抗。搞错了,那根本不是对抗,是相互大屠杀。佛朗哥起初据说已经效忠共和国政府了,但左翼疯狂内斗,做法又极为过激,为了铲除封建流毒,有数据表明,上台4个月焚毁间教堂,屠杀教士修女,仅是留存姓名的就有1.68万之多。弗朗西斯科·佛朗哥,军人世家出身,驻北非摩洛哥及加那利群岛军团司令,在德国和意大利法西斯飞机、坦克再加摩洛哥等外籍军团的支持下,悍然发动内战。但即便是战火纷飞,左翼们的屠杀热情也并未减弱,特别是斯大林秘密警察控制政府期间,对无政府主义者、温和左翼和社民党人进行血腥大清洗,还顺便“偷走了西班牙政府大部分黄金。”[11]右翼也非善类,更不甘示弱,只能说变本加厉,佛朗哥的军队及长枪党,处决的人绝不会少于极端左翼,双方枪决的人数据估计超过了20万人。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国际纵队,苏共认为西班牙内战是一个强有力的宣传队、播种机,于是以共产国际名义号召,组织了3万多人的国际纵队直接参与西班牙内战,抵抗佛朗哥法西斯军队。其明星阵容空前强大,包括了来自几十个国家的文化精英们,毕加索、海明威、罗素、奥威尔、加缪、聂鲁达……他们和普通士兵、农民同甘共苦,一面唱着《国际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一面誓死保卫共和国,谱写着可歌可泣的传奇故事,不得不说那是一个有理想、有良知的时代。这些人不熟啊?那找个熟悉的。“卡车停下来,我站在公路中间。这些人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他们已经没力气继续了,却不敢停下来。他们说法西斯追在后面。是的,马拉加陷落了。弹尽粮绝,房屋尽毁。所有还能走动的人都在这条路上了。”加拿大人临时决定改变计划,此后的四天四夜里,流动站的车变成了临时的运送车和救护车,白求恩和他的队友们沿着公路寻找和救助受伤的民众,也沿途看见倒在路边已无希望的尸体。据统计至少有五千余人死于那条从马拉加通往阿尔梅里亚的公路上。[12]没错了,以上是伟大的共产主义革命战士白求恩同志在日记中所写。主席评论说:“白求恩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他来华工作一年半时间,为中国抗日革命呕心沥血直至以身殉职,这些事谁都耳熟能详。之前,其实他是参加了国际纵队,在西班牙内战中工作7个月,因个人酗酒再加上脾气暴躁、组织纪律性涣散,被召回北美;他不想回去就申请来中国了。只是来华原因这段,教科书未讲,所以对于是否脱离了低级趣味,总会有那么很小很小一点异议,大概可以理解为,干有益于人民的事而不拘小节吧。

内战终于结束了,血流成河,近50万西班牙人丧生,共和国垮台,国际纵队流亡。佛朗哥,一个沉默的军人,登上了历史舞台,开始了整整40年的独裁统治。跑路的加缪说:“西班牙使我们意外地了解到,正义一方未必成功,暴力是可能征服精神的。”差点被自己人干掉的奥威尔痛斥:“说这场战争是为民主而战,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骗局。”其实,内战最好的注解,就是毕加索那幅,时不时就拿去世界各地展览的名画《格尔尼卡》[13]:没有枪炮炸弹、没有四散逃亡、压根儿就没有完整景象;只有践踏的鲜花、断裂的肢体和濒死的马。独裁者佛朗哥,又是一个争议极大的人物,世人皆知其为冷酷的屠夫;只有墙根底下晒太阳的老年人,偶尔也会喃喃自语念叨起他的好处。似乎在说,他留给人民的不是美丽的许诺和空虚的蓝图,而是实实在在的收益,似乎比那些五花八门的主义更直接。佛朗哥经常挂在嘴边的是“托上帝鸿福”,40年独裁,他也干了两件事:一是欺骗了他的好闺蜜阿道夫·希特勒先生,尽管花了人家不少银子,但并没有盲从那份事先说好了的友谊,从而避免了捆绑纳粹战车上覆灭的命运,确保了国内稳定和国家现代化发展方向。这件事让希特勒很不爽,作为良心的回报,佛朗哥偷偷开启了纳粹战犯逃往拉丁美洲的通道。二是临死前,还政于民,将权力交还波旁家族的胡安·卡洛斯,重建民主政体。这件事让东亚的金三胖很不爽,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决定,金三胖表示无法理解并深表遗憾。胡安·卡洛斯加冕西班牙国王,恢复君主立宪制,锐意进取,推行民主改革,马德里从此日益繁荣并昌盛至今。据说,卡洛斯国王从未在任何公共场合评论过佛朗哥。

胡安·卡洛斯10岁时,对王室忠心耿耿的人就提过3条警告,第1条就是永远不要住在马德里皇宫。所以,他加冕后立即向百姓开放了皇宫。西班牙王室当然不住这里,只有重大国事庆典活动才会回来。皇宫建于18世纪早期,是目前世界上保存最完整且最精美的宫殿之一,波旁王朝绝佳代表作。俨整正方形,边长米,有多房间,更像新古典主义风格。一大早就赶到皇宫,奢华那是肯定的,西班牙王室家底丰厚,也是众所周知的。通体洁白大理石铸就,典雅庄重,体现的是低调的奢华。入内之后,可以直接说,是高调的奢华。具体怎样无需描述,资料影像都很多,随便就可以找到。其实就是名人字画、贵重石木、文物古董这些,当然肯定是珍品。皇宫严格禁止拍照,不过好像一点也难不倒中国人,时不时见部分团友偷偷在拍。镜厅、瓷厅、王座厅、寝宫、餐厅,不同的国王往往在局部打造出一些个人风格和烙印,且一直保留下来始终未变。来自意大利的装饰品最多,特别是威尼斯的水晶吊灯和那不勒斯的天鹅绒手工刺绣及家具;整体装修风格肯定是欧式风,但阿拉伯和摩尔风也有体现;中式风都有,除了瓷器和花瓶,有间房满满中国元素,龙凤呈祥、寿蟠桃图案,还有满清发辫,身着马褂的天朝人物造型。收藏品中,黄金珠宝名画,在这里明显有些寻常了,所以几把小提琴格外扎眼。貌似平淡无奇,但余导却说非同凡响,来自17世纪斯特拉迪瓦里家族制造;据说价值连城,因为琴声极其悦耳动听且不受空间限制,至今都无人知晓制琴的奥秘。皇宫出来,正对面就是皇家圣母大教堂。无论如何,至少一段时间都不想再看教堂了,哈!只不过教堂并非饱经沧桑样子,反而通体皆白、光彩照人,明显与皇宫遥相呼应。此时,忽然有礼乐奏起,有骑兵仪仗队列队巡行,盔帽,绶带、制服、长枪,白马,鼓号齐鸣,难道有重要外宾到访?国王或王后接见?能否一睹真容?不会这么巧吧?赶紧目不转睛看热闹。折腾了好一会儿,也只有仪式,没见什么人物出场,余导专门跑去了解,只不过寻常演练而已,类似天安门广场升旗吧。

步行至大路,是东方广场,绿树成荫,鲜花盛开,灌木剪成图案状,摩尔人花园风格。余导介绍说是约瑟夫·波拿巴国王下令修建,目的是将民众与皇宫隔开,避免骚扰到王室。这摆明了国王不讨喜啊!国王是谁来着?正是大名鼎鼎的拿破仑,他大哥。原来7年,拿破仑趁西班牙内乱,直接入侵了西班牙,只是没多久就被反法同盟搞得焦头烂额,他大哥的国王八成也没当几年。绕过皇宫,后面又是西班牙广场了。马德里的西班牙广场与巴塞罗那或塞维利亚西班牙广场相比,同样是大气磅礴,但的确又不同特色,人文气息浓郁。花花草草、喷泉鸽子、回廊拱门也没什么好讲了,最中央高高耸立着四方纪念碑,正是塞万提斯坐姿的石雕像,当然也少不了骑着瘦马的堂吉诃德和骑着毛驴的仆人桑丘,青铜组雕像。前文有说,堂吉诃德并不荒谬可笑,他只是用荒谬的方式,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埋葬了没落的骑士制度而已。甚至他都不荒谬,只不过人们终究无法欣赏他那种理想与浪漫罢了。反过来说,如果堂吉诃德真的荒谬可笑,那么整个西班牙帝国都是荒谬可笑的。正如那个最有名的西班牙国王兼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卡洛斯一世,总感觉他就是堂吉诃德附体一般。打打杀杀40年,他已分外疲惫;看着新教势力不断扩大,他已尽全力;不仅虔诚信仰上帝,他同样崇拜骑士精神,那是无与伦比的骄傲和矜持。他一生的呐喊可以提炼为“同一个上帝,同一种信仰,同一个国王”,怎么有点耳熟呢?这不就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吗?刘欢大叔和那英阿姨唱的奥运主题歌?好吧,总之都是一样的高屋建瓯,立意深远。为之奋斗了一辈子,他忽然清醒了,就象堂吉诃德的结尾一样,甚至留下悔恨的泪水。所以他最后的骑士动作就是放弃一切世俗权力和荣誉,追求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14]。年,56岁的卡洛斯一世将帝国一拆为二,德意志和奥地利传给了弟弟斐迪南,西班牙和尼德兰传给了儿子腓力二世,自己兑现多年前对亡妻的承诺,隐居到偏僻山区修道院中直到终老。腓力二世这个时候,多少有些蒙圈,家大业大、有房有地那当然都是好事儿,不过都是负资产就不好玩儿了。忙活了一年多,他终于核算清楚,老头子不仅花光了从美洲运回来的金银财宝,另有0万金币的国债。这笔数大概相当于2个无敌舰队的建造费用,也相当于当时每年从美洲掠取到的财富10倍产能。野心极大却又理性审慎的腓力二世,不得不立即宣布国家破产。但言传身教,老头子一生为国为上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15],这不就是说骑士精神还要发扬、同一个梦想还要继续吗?那必须滴!于是赖旧债、借新债,继续开打,继续燃烧火一般的宗教热情,继续再2次宣布国家破产,有什么所谓呢?帝国的辉煌也的确一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腓力二世又奋斗了40年,留给儿子腓力三世一亿金币国债,仅是利息支出大概就占据了帝国总收入的7成。从此,不言而喻,西班牙江河日下,走向落日余晖。直到年输掉了美西战争,丢了古巴,帝国心灰意冷,当街挥泪大甩卖;以双十一淘宝价将波多黎各、关岛和菲律宾卖给米国;其他太平洋诸岛索性打包大促、折上折直销给德国。从腓力三世登基算起,到这一年刚好年时间,西班牙仅残留家门口非洲一点地盘了,再也不好意思称帝国了。没错,骑士自腓力二世时代之后,在政治军事、领土扩张、新世界探险上通通消失了。但骑士精神并未就此消逝,西班牙文化却迎来了黄金时代,直到今天都或将继续辉煌。骑士精神仍然融会在西班牙人文传统中,包括眼前的塞万提斯,正襟危坐,双眼平视远方;包括之前的格列柯和接下来的委拉斯凯兹、戈雅……

堂吉诃德的故事据说还有另一版本结局。堂吉诃德醒来后神志清楚了,桑丘却疯了,无限怀念之前浪漫而又刺激的旅程;他希望主人能好起来,在盛夏的早晨,阳光普照,野花盛开,他们一起再次上路……堂吉诃德终将死去,只有历史上真实的人和事,世人或许还会记得。好了,故事讲完了,那要换一个广场了。哪来那么多广场?还真有,马德里的广场确实多了点,有名字的就有多个。

哥伦布广场,透过车窗望了望,17米高的纪念碑顶端是哥伦布像。哥伦布故事也讲过了,要不要再讲一遍?本来打算按快进的,余导却说下车了,等下这里集合。因为这地方瞎子都看得到,竖立着号称全世界最大的国旗——21米长的西班牙国旗,血与金的传说;炽热的暖风吹拂下,有气无力地飘扬了几下。广场步行几分钟,就是传说中的普拉多美术馆,是与巴黎卢浮宫、伦敦大英博物馆并列的世界三大博物馆,想当然是文艺青年圣地或许也是小资天堂吧。事实上,我错得有点离谱了。突发的事件一秒钟就改变了我的观念,圣地或天堂很可能在隔壁。因为车上时,就已经有团友在问:

——普拉多美术馆有什么看?教小朋友画画吗?

——是有画,但不是教小朋友的,是世界名画。

——名画有什么好看,又买不走。

——“你读过书么?……我便考你一考。茴香豆的茴字,怎样写的?对呀对呀!……回字有四样写法,你知道么?”[16]

团友一脸惊愕地看着我,不知我在说啥。

——对了,刚刚在说画啊!不好意思,蒙娜丽莎总听过吧,世界上最有名的名画。

——听过、听过,当然了。蒙娜丽莎在里面吗?

——蒙娜丽莎不在里面,我只是想用她举个例子。

——哦!回眸一笑百媚生那个吗?

——什么回眸一笑?是正面神秘的微笑,我没乱讲吧。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嘛!

——难道真的是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那个她?

我一脸惊愕地看着团友,不知她们在说啥。

——打住,打住。我只是想说,蒙娜丽莎的微笑中含有83%的高兴,9%的厌恶,6%的恐惧,2%的愤怒,有人知道吗?我现在也在微笑,但很明显83%是愤怒!

余导赶紧过来插话打圆场。哥伦布广场另一侧,就是著名的卡斯蒂利亚大街,马德里最繁华商业街,什么LouisVuitton、Burberry、Prada、Hermes,总之什么贵卖什么,哈!等下参观完美术馆,就可以去逛街了。

——那不如直接去逛街好了,大部分团友如是说。

对于女人来说,抽象且只能看看的油画,远不如可以拿在手上,质地上乘且做工精细的包包,更具有诱惑力,这是多么合情合理的逻辑啊。但她们居然还想拉余导陪着逛街,被我义正言辞断然拒绝了。因为我始终坚持要有最朴实的生活和最遥远的梦想,即便天寒地冻,路遥马亡。没办法,分道扬镳,等下大国旗那里集合。我们一行3人加2个小朋友,再加2个暂时没银子消费的大学生去美术馆。但其实全团门票都已预订好且无法退票,打算在入口处免费赠送,语言不通又赶时间,白白浪费了几百欧元,真是罪过。

普拉多美术馆外观什么样子都没顾上看,抓紧时间入内,因为满打满算也就只有3个钟头时间。美术馆目前馆藏近三万件艺术珍品,单是绘画就超过八千幅,其他也没空说了。绘画主要集中在15—19世纪西班牙、弗兰德斯[17]和意大利这里。如果再具体点,西班牙本土最杰出的格列柯、委拉斯凯兹和戈雅,肯定是最全面最丰富;另外要想充分了解提香、博斯和鲁本斯,那么必须来这里,大概就是这样。入口处可以索取中文版导览图,封面是格列柯杰作《手抚胸膛的贵族男人》[18]。导览图明确标注了50幅最重要的画作及分布区域和具体坐标。按图索骥,这是最好的方式。因为凭经验而言,50幅肯定是看不完的。上上下下,无数个大小展厅,走起。

篇幅所限,只能根据个人喜好,尽量分享几幅吧。格列柯是比较喜欢的,特别是《圣三位一体》,前文托莱多有说过具体,不赘述。49厅是拉斐尔,他以画圣母闻名于世,无人可以与之比肩。眼前这幅是《圣家族与拉斐尔、托比亚斯和圣赫罗尼莫》,圣母玛利亚怀抱圣子,位居正中;白胡子红长袍的赫罗尼莫在朗读《圣经》,天使长拉斐尔和托比亚斯也在聆听,托比亚斯手上提着《圣经》有记载过的一条神奇功效的鱼。优美、典雅、安静、祥和,很可能是圣家族日常生活场面。拉斐尔笔下的圣母,就似邻家小妹一样亲切可人,但又神圣安然,给人美的感受和遐想,又令人油然而生崇敬。个人更喜欢挂在旁边的那幅《红衣主教》,和相机拍出来的人物像几乎没分别,甚至衣袖褶皱均清晰可见;不同在于更加生动,眼波似在流转,充分展现出拉斐尔细腻秀美的风格。

42、44和27厅都有提香,他以色彩著称,被誉为油画之父,威尼斯画派在他这里达到了顶峰。眼前这幅《查理五世骑马像》,是他最著名的肖像画。查理五世也就是卡洛斯一世,那位西班牙国王兼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顶盔掼甲,全身戎装,战马嘶鸣,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英姿。这是年,他在穆尔伯格战役击败德意志新教诸侯联军的写照。只是画面背景黯淡,落日余晖的样子,不知是否象征了帝国的命运。另一幅大作是《酒神的狂欢》,顾名思义,有神有人,唱歌跳舞,吹拉弹唱,一片欢声笑语和爱的洋溢。画面背景是美好的大自然,右下角处尤为引人注目。仰卧着酒醉未醒、全身袒裸的女人,肆无忌惮展示着诱人的胴体。圆润丰满、活色生香,似乎表达着人性的热情与欢乐。提香一向都是用色大胆生动,色调明快流畅,快乐的情绪和生命的活力,透画而出。只是小朋友开始问了,为何那个女的都不穿衣服?一下子不知怎么答,急中生智说画里描述的是天堂,天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穿不穿衣服随心情。那怎样上天堂?这个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大概差不多就可以了。小朋友满脸狐疑,但也没有立即反驳,只是表示压力有点大。

56厅是博斯,这是之前完全未听过、更不了解的大师。现场观看有些震撼,并徘徊许久。因为几幅组画,都是描绘着人类的罪恶和道德的沦丧。希罗尼穆斯·博斯,15世纪尼德兰画家,“此人的画作与其他人的不同在于,其他人尽力按照人的外在样貌来描绘人,而他却敢于描绘人的内心……在画中,我们能够找到无数出自《圣经》章节,描述人类罪恶的的图像,它们的描绘栩栩如生,清晰逼真……”[19]第一组是《七宗罪》,相对比较好理解,不同组画面分别阐述着不同故事,用来解释神学上的概念,简约却不简单。举个例子,画面中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站在屋子正中,对面的墙前方有酒柜,魔鬼从柜后右侧钻出来,手上举着镜子。女人似乎在照镜子整理妆容,但镜子中出现的她却是怪物。这个稍微晦涩一点,拉丁文标注是“傲慢”一词,画作表达了一种卓越的欲望,过度自信甚至自我迷恋,认定自己是比他人更优秀的存在。这样看来,自拍发朋友圈,不知算不算一种罪过呢?接下来顺延的画面,依次是暴怒、嫉妒、贪婪、暴食、懒惰和淫欲,正是天主教教义认定的七宗罪。需要解释一下懒惰,从画面本义看,应是精神上懒惰,因为富裕的男人打着盹,身旁一本合上的圣经,表意上是没有祈祷就睡了,信仰只出现在梦中;寓意更多指向逃避的欲望,满足、怯懦及无责任感。组画中央是一个大圆圈,如果向后站、再向后一点,会发现圆中间是一副瞳孔,那是上帝之眼正冷冷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年后,大卫·芬奇以此为题材拍了一部同名电影,不得不说与博斯的画作一样精彩出色。冷峻灰暗、扑朔迷离的故事情节,一头雾水不连贯的事件,环环相扣,直到最后一刻突然攀爬上升到高潮,之后又戛然而止,无法不令人拍案叫绝。叫绝的不是导演也不是帅气迷人的男主角布拉德·皮特,而是以上帝之名进行杀戮的连环杀手,在深刻洞悉人性后,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完成了他的杰作——七宗罪。震撼之处就在于结尾那一分钟,因为那是灵魂的拷问。如果是自己,该如何面对当时情境?我几次假想,结果只有唯一选择,只能按照他的方式杀了他,不得不成全他的殉道,然后自己成为他作品得以圆满的一部分;因为人始终无法超脱人性,至少我逃离不出。影片结尾非常耐人寻味:“这是个美好的世界,值得我们为之奋斗。”[20]其实反过来说,一样意味深长,那就是如果丢掉信仰,世界将会怎样?

另一幅一下子就吸引到眼球的是《尘世乐园》。这是一副三联组画,很大且完整展开。从左到右,分别是伊甸园、人间乐园和地狱。刚看一眼我就敢打赌,“我跟疯子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我不是疯子”,语出20世纪西班牙伟大的狂想家、超现实主义大师萨尔瓦多·达利,他一定曾经就站在这里看了很久这幅画。因为画面中“到处是裸体,到处是变异,到处是奇怪的吞噬和交媾……乍看上去,这幅画色彩明亮且热闹非凡,人们坦诚相对,仿佛太平盛世一般!但细细看去,会发现这些赤身裸体的人们都长的很像,毫无血色,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们在在画面中奔跑、吞食果实、嬉戏……本该是热闹快乐的画面呈现出的更多的是一种纷争、混乱与不知节制!”[21]整幅画色彩缤纷,纷繁的细节描摹得十分精细,甚至有眼睛都要看花那种感觉。但无法说出有什么情节,那里处处都是想象、超越、梦幻、荒诞、幽默也许还有嘲讽,而视觉呈现的又是人性、情欲、原罪、诱惑、羞愧也许还有哥特精神的传承。有人说,至今没有人真正读懂了这幅画。因为作者的确没有留存任何解释的文字;还因为博斯生平经历,后人知之甚少,或许是异教徒思想的影响,或许是中世纪炼金术的神秘,不得而知。都说了无法解读,我也不好意思装了,只能真实还原一个细部画面,一睹真容吧。地狱画面右下局部一角,是一只象鼻怪物,头顶一口铜锅,正在生吞活人;身体坐在一个类似马桶的木架上,排泄出一个蓝色透明大球,球中裹着吃入腹中的人类,却又完整无缺;怪物脚下,虚荣的裸体女人正无神地照镜子,只是镜子却挂在绿色树妖的屁股上……

必须要说说12厅的《宫娥》了,因为这是与达·芬奇《蒙娜丽莎》、伦勃朗《夜巡》并称的世界三大名画。委拉斯凯兹,西班牙本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大师。只是个人并不感兴趣,或者说附庸风雅一下也是可以的。当然不行,附庸风雅不是随便附的,那是有身份的人专享动作。说老实话,我既不会画画,也压根儿不懂画,不感兴趣实属正常。但来都来了,勉为其难说说吧。委拉斯凯兹是宫廷画家,那个时候离照相机问世大约还有年,所以说宫廷画家,和山贼海盗一样,仍然还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3米高的画中,展现的就是委拉斯凯兹经历的宫廷日常生活。他正心无旁骛地工作,为腓力四世国王和王后绘制肖像;他自己出现在画的左侧,只是有点郁郁寡欢或者说略带严肃;而此时玛格丽特小公主带着仕女和随从,突然到来,引起现场人们一阵忙乱,画作就定格在那一瞬间。近观此画,除了人物传神,惟妙惟肖之外,被画像的国王和王后,其略显模糊形象刚好在房间深处的镜子上反映出来;远景是一扇打开的门,有光线照射进来。真的未看出画作为何如此出名?空间关系确实复杂些、构图也颇有新意,但作为普拉多美术馆镇馆之宝,毕加索、达利等多次临摹并重新创作同名作品,众多现代艺术大师顶礼膜拜,决非这么简单。不懂装懂,虽说责无旁贷,但的确是件苦差事。本人实在解读不了,但我知道谁能解读,看看福柯怎么说。其实只能看福柯,因为《宫娥》极度走红,很大程度上缘于这位法国当代哲学家的解读,甚至可以说福柯复活和重绘了《宫娥》,当然也可能是胡扯。福柯最看重的是这幅画的再现语言:委拉斯凯兹邀请我们进入一个真实的空间,也就是说,这幅画不仅仅再现了画家的画室,更重要的是,它再现了某种看不到的、更加真实的东西,再现了某种在画面中似乎不存在的、然而却是画中人物关系的基础,甚至决定这个关系的权力秩序。很明显,镜子里的腓力四世和王后,暗示了一个权力结构正若隐若现地注视着正在发生的一切。所以,福柯看来,这幅画以其逼真的再现语言还原了某一真实的历史时刻,一切细节都无需去怀疑。腓力四世和王后的注视是一个“永恒的在场”,反而呈现这个时刻的现场是假象,或者只是为“中心”的存在所设计的一个微观时空,只有中心是真实的在场。中心并非是具体人,而是权势的影响和作用本身,这些影响和作用就是特定时代的人对事物秩序的认识和陈述,它已经深深地印在包括画家在内的权力系统中的每一个人身上。事实上,在任何事件和行为发生之前,中心已经存在了。[22]福柯绝不是网红推手,更非炒作《宫娥》,事实上,他是借画发挥来阐释自己的哲学思想。他从画中察觉到了“永恒的在场”,从而在现代性社会中进行反思,实际上是对权力话语的一种批判。因为现代性权力话语,既非王权或政府、也非监狱或刑罚,而是思想上潜移默化的改造。现代性社会,借助庞大的司法体系和专业的社会分工,将所有人都纳入现有权力机制系统中;有点类似一部庞大的权力机器,人人都是微不足道的细小零部件;对于不认同者进行边缘化或孤立的警示。现代性社会,文明进步了,但不能肯定进步就一定美好。因为权力从未消失,也不会反思,它只是改变了运作方式。现代性社会,权力话语不再是明确的统治者,不是帝王将相;也不仅仅是意识形态,事实上已渗透融合在每一个人的血液之中。即便是想要反抗,都没有了反抗的具体目标。借助福柯的思考,我们才知身处现代性社会不过是一个更规范、更优越、更文明的大监狱罢了,启蒙主义理性夸大了民主体制和科技力量的美好,人的自由意志并没有得到真正解放。与传统监狱犯人相比我们的确更自由,但日趋成为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怪不得以米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没事就拍僵尸题材的电影,乐此不疲的,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人类的未来?那么,人的出路似乎只有两条,要么反抗现存体制,但前提是先要否定自己的观念,或者说先反抗自己;要么任凭懒惰或从众,用他者权威取代自身理智,干脆放弃思考。由此可见,继尼采说上帝死了之后,福柯说,人死了!是不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其实我也不大懂,除了看僵尸电影是我经常干的事,其他都是福柯讲的。有人说,福柯是一个危险和极致的男人,他留下了对现代社会诸多领域最深刻的见解。算了,还是看画吧。牛画再加上牛人的解读,《宫娥》想不红,都很难。

到处都有戈雅。如果说委拉斯凯兹是现实主义画派,那么戈雅就是浪漫主义画派。浪漫主义来自哪里呢?简单说,他可以把一个马德里郊区大妈画得如巴黎贵妇般光彩照人;也可以把再寻常不过的粗陶烂瓦画得有如宫廷器皿般精美优雅。86厅《阳伞》最能代表他早期风格,色彩明亮柔和、人物惬意自然;午后的阳光、淡淡的远山、质朴的乡土气息似乎扑面而来,寄托了理想与希望。那个时候,他还是皇家地毯织造厂的美术领班,有理想有情怀的好青年吧。后来,他成为宫廷画家,再后来他聋了,再再后来他离开了西班牙,过着自我放逐的生活……其实,戈雅画风一生奇异多变,当然和人生经历相关;他无门无派,很难归入什么主义,也许无论什么主义,大多都是扯淡而已;他是承前启后的过渡性人物,对后世影响极大;有人说近代绘画自戈雅开始,他是诗人中的荷马。

戈雅最出名的画是36厅《裸体的玛哈》。西班牙语玛哈是姑娘的意思,但多指平民少女。画的构图完全拷贝乔尔乔内《沉睡的维纳斯》。乔尔乔内,提多一句,威尼斯画派大师、也是提香的师兄,二人亦师亦友,又同时被逐出师门。乔尔乔内是一个天才但英年早逝,留存于世的画作只有5幅。画中玛哈斜倚全裸,双手围于脑后,身体微曲,双腿并拢,体态匀称,凸凹有致;双眼直视,嘴角挂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微笑;背景幽暗宁静,映衬之下,玛哈羞涩妩媚的表情和白雪一样的肌肤,越发光彩照人,一点都不忽悠的人体之美。坊间传闻,画中女子实为阿尔巴公爵夫人,出了名的美女,也是戈雅的秘密情人。从戈雅人生经历看,显然公爵夫人的情人远不止戈雅一个。或许什么地方的宫廷生活也都很乱,宫廷画师想必亦在其中。浪漫激情过后,问题接踵而来,宗教裁判所听过没?虔诚的天主教国家,全裸分明是禁忌。那个时候,同样有突击检查,更无法排除朝阳区大妈神一般的存在。有点类似,抱婴儿去到有间餐厅,前台要热水勾兑奶粉可以;解开衣服喂奶,属于自带酒水,明显是违规行为。戈雅平静了一会儿,意识形态真心惹不起,算了,就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吧。于是,连夜凭着记忆又画了一副一模一样,未脱光之前情景的《穿衣的玛哈》,此时就挂在《裸体的玛哈》旁边。

32厅《卡洛斯四世一家》是戈雅现实主义代表作,甚至说现实得过头了。不说娱乐圈了,就算随便拉一个网红或稍微有点人气的美女,也都知道P下图再发朋友圈啊。人家卡洛斯四世一家那是王室,你就这么不折不扣、原原本本的画出来?这个玩笑开大了,白痴都知道宫廷画家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很快就要到头了。没办法,戈雅的画笔不会讨好任何人。画中人物不想描述了,因为太丑了直接抄一段吧。卡洛斯四世是个脑满肠肥、低能昏庸的国王,他极愿意站到画架前让戈雅作画,臃肿的身体活象一只火鸡;皇后是实际掌权者,歪着脖子,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由于她长得丑陋,加上脸上现出一本正经的状态,反而显得十分可笑。两边则是他们的女儿、女婿、儿媳和姐弟。有的挺胸凸肚,有的呆苦木鸡。人物呈弧线形地前后交错站开。国王的姐姐因为长得实在不理想,画家只得把她画成脸转向后面的样子;国王的兄弟只露出一个头部,也因俗恶不堪,没有去画他的全身。只有几个儿童稍显娇秀些,但都因表情不够灵活而使这幅画枯燥无味。戈雅倒并不是有意丑化这些皇族成员,而是凭着他那天才的洞察力,深入挖掘这些人物只知享受的空虚灵魂。王室一家并未因画的过于写真而大为光火,国王甚至还称赞了一下戈雅,我也是服了。有人评论说,单单看画,卡洛斯四世和他的亲戚们,更象是“刚刚中了彩票大奖的杂货铺老板和他的一家”。

67厅《农神吞噬其子》是戈雅后期黑暗系列最著名一幅。这时候他早已聋了,他也不再是宫廷画家,特别是拿破仑入侵了西班牙后,他只为自己作画。幽居在马德里郊外的森林,他甚至不再信仰上帝,刻意迷恋人性的邪恶,画风几乎充斥着阴暗、恐怖和死亡气息。这幅画是在说一个神话故事,农神克洛诺斯用一把镰刀杀死了父亲,夺得天神宝座。父亲诅咒他也将为子女杀死并夺位。克洛诺斯为避免同样命运降临,逐个吃掉自己的孩子。画面血腥残暴,实属儿童不宜,不说了;只是画中克洛诺斯宛如魔鬼撒旦,正活灵活现地吞噬着一个成人,噩梦一般。克洛诺斯源自古希腊神话,且与另一同名神祗有些混淆;主要是古希腊文化谱系并行有二,正统为荷马一赫西俄德体系,而民间则是俄耳甫斯体系。如果说农神克洛诺斯,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古罗马神话了,它传承了不清晰的古希腊神话,又进一步混淆,最后干脆将不同克洛诺斯的神力合而为一。拉丁文中的农神本义是“种子与果实之地”,但在古罗马神话中却又拥有了掌管时间的神力。时间在农神这里寓意为,时间终将中止一切不义行为;时间赋予神圣复仇成为可能;时间使一切都将消逝。由此,《农神吞噬其子》画作其实要表达的是:时间将吞噬一切,孩童般美好的事物终将消失。此时的戈雅几近失明,内心必定是癫狂与苦闷的,或许他困惑最多的就是人性。不久,离开西班牙,4年后在法国波尔多辞世。

一刻未闲,跑上跑下。印象深刻的还有55厅帕蒂尼尔的《穿越冥河》,冥河两岸一边是明亮的生命之泉,一边是焚烧的地狱之火。人类的脆弱灵魂忽视了天堂的召唤,在摆渡人卡戎的带领下,向着地狱驶去……画中蓝色调分外鲜艳,冥河之水随色彩深浅变幻,宛如流动。6厅卡拉瓦乔的《手提歌利亚头的大卫》、16厅伦勃朗的《朱迪斯在荷洛芬斯的宴会上》、28和29厅鲁本斯的《美惠三女神》和《博士来拜》、55厅丟勒的《自画像》、《亚当与夏娃》……据说普拉多美术馆收藏,全部来自西班牙王室及各地修道院,未曾染指过血腥和掠夺,实属难得。

3个钟头飞逝,居然也看了36幅画,只是意犹未尽。走出美术馆大门,阳光灿烂。毗邻和不远处,正是索菲亚王后艺术中心和提森·波涅米萨美术馆;与普拉多美术馆一起,构成马德里艺术金三角。时间有限也并未安排参观,但我知道毕加索那幅著名的《格尔尼卡》就在索菲亚王后艺术中心二楼,那里比较集中的除毕加索,还有达利和米罗等现代艺术大师的名作。现代艺术或现代主义,相对古典主义来讲,个人更喜欢后者,这没什么特别原因,喜好而已。不记得翻过哪本书,依稀记得这样一个观点。文艺复兴到新古典主义时期绘画,作品更多是满足雇主的要求,表达的主题或内容,大多耳熟能详、广为人知。如圣经事件、宗教故事、历史时刻、生活场景、人物肖像等。随着十八、十九世纪启蒙哲学发展,人的主体性愈发凸显;特别是照相技术的发明及提高,尽量客观还原真实场景的绘画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意义,因为怎么还原都还原不过照相机。由此可见,绘画不得不被迫作出转型,现代艺术必将诞生。现代艺术的标志,至少有一个明显特征,就是主观视角或者说自我表达,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毕加索如此、达利如此;印象派如此、后印象派也如此;表现主义、先锋派、超现实主义……大都如此。其实稍微思考一下戈雅的画风转变,很容易印证这个逻辑过程。早期,画身边的事物、画美好的事物,谋生是要义;中期进入宫廷,按照宫廷需求画;上班画国王,下班画情人,事业稳步上升,生活情趣也够丰富;晚期抱诚守真,只画自己想画的,即便只是人性的黑暗和内心的不安。我知道毕加索曾经有过一句名言:“我14岁就能画得像拉斐尔一样好。但,我却用了一生去学习怎样像孩子一样画画。”我想了想,似乎他讲得就是这个意思,即便有一点点吹牛。

眼睛都看花了,必须要犒劳一下自己。去逛街的团友们也陆续回到大国旗下,相互比较着包包的款式和质地。吃顿大餐,想必任何人都不会有什么异议。已经预订了伯纳乌球员餐厅,余导说当地称ZEN餐厅,因为这里可以近观伯纳乌球场。伯纳乌球场,很多人都知道,正是银河战舰皇家马德里队的主场,球迷的圣地。绘画是艺术,足球也是艺术,至少个人非常认同。因为无数个夜晚艰难爬起看球,事实胜于雄辩。进到餐厅,确实非常之惊喜,甚至强烈推荐一下。这是一家有品位的中餐厅,事前一点不知,来到才知“ZEN”原来是禅,古香古色,东方神韵十足;无论是否西班牙,只要异域他乡,最好吃的大餐其实还是中餐,算是经验之谈。晚餐丰盛,出品上佳,但吃了什么没印象了,因为整个人被餐厅景观吸引了。餐厅事实上就是伯纳乌球场主体结构一部分,度的弧形落地玻璃窗,完全敞对球场,一览无遗。如果真有比赛,这里就是绝佳观看位置,根本无需买票入场。由此揣摩一下,餐厅老板决非等闲之辈。此时场中,略显冷清,似乎只有一组少年队在常规训练。球场并无特别之处,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球场的灵魂当然是球队。皇家马德里,队如其名,皇家风范、王者荣耀。无需我说,如果不是球迷,说了也不爱听;如果是球迷,应该比我了解得多。因为我比较少看俱乐部杯赛,只喜欢世界杯和欧洲杯赛,好象多少有点伪球迷的嫌疑。那说说西班牙国家队。西班牙队近些年战绩彪炳,风光无限,无论世界杯还是欧洲杯,似乎举杯举到手软。西班牙很久以前就号称欧洲拉丁派,但其实诟病不小,大多指称华而不实、花里胡哨;多年来球风也一直未曾改变。自黄金一代步入当打之年后,球迷常常是大赞有加,欧洲拉丁派既好看又实效,简直就是足球本质的回归、艺术足球的再现。可惜,我从未喜欢过西班牙队。因为90年意大利之夏,第一次看球开始,我就只喜欢欧洲派的德国队和拉丁派的阿根廷队,例外地是偶尔会给鱼腩送分派的国足加加油。艺术一再强调主观,足球并无二致,个人喜好而已,无他。但是,如果我说个人喜好或许也会反映思维方式,你信吗?我喜欢孤立、静止、片面地观察事物,也就是形而上学思维;偏偏不喜欢联系、发展、全面的看问题,也就是辩证思维方式,不知道会不会上纲上线呢?因为个人觉得后者缺乏耐心和深刻,摒弃了理应传承的匠人精神。

马约尔广场,马德里最漂亮的广场,没有之一。四层楼高、古典回廊式建筑,将广场围成俨整的正方形内庭;或者说是封闭式的广场,更像一个超大的四合院。红色的建筑立面和乳白色的窗,广场可以踱步,再拍张照片,特别有那种艺术范儿的地方;回廊四面一圈满满是茶座、咖啡吧、酒吧,更适合驻足小坐一会。这里每天都走过形形色色的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无论是普通人还是边缘人,它都不会去迎接你,也不会和你说再见。这里每天都发生形形色色的事,无论是平淡的开头,还是惊悚的结尾;无论是青春的爱情,还是已逝的记忆,它既可以理解你,也可以包容你。坐在广场一角,阳光和煦,晒得人懒懒洋洋;我转头四顾,欣赏一下周围有坐有站、来往穿梭,有静有动的人们,很容易联想到阿尔莫多瓦镜头下的众生相。虽然我不是他的影迷,但我知道他很会讲故事,他的镜头就象这里的广场,色彩缤纷、细微入至,没有道德的控诉与谴责,表象之后承载着对生命的礼赞和人性的关怀。

继续前行,拜访两个古老的修道院。如果说教堂功能上有点类似商场或超市,通常陈列摆放精神产品,供人祈祷和信仰;那么修道院功能上就类似学校或家。学校是神学院,传习研究神学思想顺便培养神职人员;家是隐修院,仅为修士修女或非僧侣的志士仁人,提供起居修行场所。修道院其实也和我天朝寺庙差不多,如果说不同,修道院多属于“深山藏古寺,云里听梵音”那种清净小庙,不为广纳善男信女,也懒得赚你那点香火钱。但皇家赤足女修道院,却并非远在深山,就居于闹市。难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想多了,没看到头上皇家两个斗大的字吗?颇有点类似,听过大唐感业禅院吗?那武后焚香院呢?算了,小名其实就是感业寺。没听过?才人武媚娘总听过吧,皇帝死了遗诏令其出家,就在皇家寺庙感业寺。这里差不多是西班牙的感业寺,建于16世纪,众多哈布斯堡王室女性,包括皇后公主等就在此隐居,晨钟暮鼓、青灯礼佛礼耶稣;如果没有武媚娘那样再次奉诏入宫,宫斗大戏闪亮登场的剧情反转,很可能就在此直到终老。修道院不接受任何散客参观,必须是团队而且在同一时间,只允许一个团队入内。因修行者身份高贵,皇家修道院即便外表冷峻严肃,高墙狭窗,但内部装饰精美,收藏着不少王室珍宝。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礼拜堂穹顶画,和多个房间回廊挂着的哈布斯堡家族肖像画,也有提香、老勃鲁盖尔等人画作,几乎是个小型美术馆。皇家已经很明显了,但还是有个何为赤足女的疑惑?工作人员解释说,在此隐修,须赤足且茹素终生,极少或永不出院门,我听到的大概是这个意思。

化身修道院,另一个街区的拐角处。门口非常低调,游客即使经过这里也不会留意到。其实两个修道院根本都没见到什么游客,正常人或许也不会来这些地方参观。余导一直以为我是虔诚的基督徒,我掐指算了下,然后告诉他说,我五行缺肉,吃不了素又信了太多主义,目前还在观望中。化身修道院略有不同是每年7月27日这天会有不少朝圣者到来,一睹圣血奇迹。原来修道院收藏了一块公元3世纪殉道者圣潘达莱昂的血液。据说这块血液每年必融化一次,而且就只在那一天,午夜时分又再凝固成块状。参观时有工作人员讲解,修道院建于17世纪,同样陈列有壁画、挂毯和众多工艺品,特别是瓦伦西亚画派何塞·里贝拉的大幅宗教画栩栩如生。经过礼拜堂、回廊、天井还有陈列手抄本的图书室;再下到地下层,有保留僧侣遗体的墓室。隔壁专门一个房间,四壁都是格子架子,摆满圣徒的骨头,有头骨、手骨、腿骨,齐全了;甚至还有封闭在玻璃容器里的器官。瓶罐盒子,无不镶金嵌银,有的还点缀着各样宝石,想必身体部分能够保留存放在此,是那些圣徒们无上的荣耀吧。那块可以融化的血液,在显眼的架子上,所有团友过来围观,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这事其实我以前在那不勒斯有听说过,主教堂里面有但未去看。直到今天科学无法解释,感觉上有点类似佛教中的舍利子吧。

上来后,在一厅堂中央另有一尊耶稣受难雕塑像,据说出自名家之手,神态逼真,印象很深刻。耶稣受难的情景一个字就可以概括了,好惨!《新约》中,耶稣本来就是上帝的代罪羔羊,神学家们在他如何为人类赎罪上冥思苦想,做足文章不用再讨论了。按照三位一体的说法,耶稣也就是上帝,耶稣受难后也就意味着上帝死了,这就大件事了。“上帝死了”,是尼采最有名的名言,虽说只有4个字,但牵扯了柏拉图、形而上学、启蒙哲学、康德、理性和非理性、酒神精神、道德、价值、权力意志……诸多大师和民间高手都为此发表了长篇大论解析,也就轮不到我说了。只是并不令人信服,因为缺乏真正的西方生活经历和深刻文化背景。但可以换个角度,无论你相信哪种解释其实都不重要。重要是只要有你相信的说法,就意味着接受了“上帝死了”隐含的逻辑前提——上帝曾经活过,也就是上帝存在。上帝存在与辩证唯物主义大相径庭,如果在阶级斗争年代,这可是不得了的、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别怕!阶级斗争也不是什么贬义词,阶级斗争本来就是真实存在的。没事就被马恩二位导师当反面典型说事儿的、那个德国古典哲学玩家谢林就曾讲过:“上帝是一个生命,而不只是存在。但一切生命都有其命运并屈从于受难和生成……如若没有像人一样受难的上帝的概念……一切历史都将不可理解。”所以说,耶稣受难死了,同时也证明了历史不是过家家、不是皮影戏、更不是请客吃饭。直到后来法国一个精神病医生拉康·雅克作出精神分析终极结论:唯物主义的真正规则不是“上帝不存在”,而是“上帝是无意识的”。不了解文化背景和语言,还想搞清楚住进精神病院的尼采到底讲什么,似乎分分钟都有精神分裂的可能。但如果可以转换成家乡话,可能一下子就明白了。遵循形而上学[23]翻译的指导路线,“上帝死了”译成中文,窃以为应该是:“用九,见群龙无首,吉。”[24]

太阳门广场,马德里中心点和交通枢纽,其标志性建筑就是眼前这栋新古典主义风格的保安局大楼。楼顶钟楼是马德里标准时间,悠扬的钟声会定点敲起。楼下门前,有个直径1尺的铜环,环内雕刻着伊比利亚半岛地图,这是整个西班牙的零公里处。再有就是一座花坛,矗立着一座青铜雕像,一头小棕熊正在攀爬红浆果树,正是城市的标志和市徽。太阳门广场也是最繁华的商业区,店铺林立,以广场为中心,放射状向四周超过十条街道延伸。到这里,余导终于放开了团友们迫不及待的购物环节,应该是整个行程唯一指定的自由活动和购物时间,3个小时后在侧面主街的火腿博物馆就餐。连蹄带骨的生火腿,是西班牙最出名的特产,种类繁多,琳琅满目。我不挑肉,什么风格什么造型,总之都是猪身上的,好像也没所谓。但余导又说,西班牙火腿主要腌制,绝少熏火腿,什么白猪腿怎样、黑脚猪怎样,等下,那个黑脚猪只在橡木林里放养,只吃橡木果……这个我多少有点疑问,是不是真的啊?为什么我吃的西湖醋鱼都不是西湖里游来游去的草鱼呢?大闸蟹的身份证都很假?特别是鱼香肉丝,我从来就没见到有鱼?那火腿特色餐,要不要尝一下呢?那必须要吃。不是说付没付过钱的问题,因为多少有点担心,这么虔诚的天主教国家,如果不吃点猪肉,会不会被当作异教徒啊!

即将告别马德里。最后一站,我选择了阿托查火车站。据说,是世界上最美的火车站之一。远远望去,至少外观没有失望,红棕色宫殿式建筑,和马德里整体氛围很搭配,古老又典雅。入内才知道,最美的意思并不在外观,而是内部的生态。生态?火车站还有啥生态,人多也算生态?事前我也不知,整个大厅居然是巨大的、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即便人工设计建造的温室花园,也称得上都市山水了。介绍说这里种植了多种植物,多棵树木。棕榈树直插天顶、椰树排排、美人蕉一一舒展,绿萝层层缠绕,还有上百只乌龟在环绕的小溪边、石头上爬来爬去,生意盎然。火车站通常的意象是远方、是别离、是青春的流逝和满满的记忆……“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25]正想感慨几句有节操的文艺感言呢,团友又去买买买,居然连火车站也不放过,还喊我帮忙试下衣服尺寸。我也是醉了,只能赶紧跑过去,节操掉了一地。

仅以此文,献与父母和家人。“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26]

二〇一七年十二月稿

二〇一八年一月改

广州须弥书坊

(第四期,全文终)

注解

[1]《角斗士》:雷德利·斯科特0年电影作品。Spaniard!Spaniard!源自竞技场观众们的呼喊:“西班牙人!西班牙人!”西班牙,罗马称Hispania,西语称Espa?a,英语称Spain。Spaniard指代anativeofSpain,即西班牙当地人;Spanish指与西班牙有关的,也可指西班牙人。

[2]《堂吉诃德》:米格尔·德·塞万提斯文学名著。

[3]《掠夺圣袍》:埃尔·格列柯—年布面油画,又名《基督被剥去圣衣》,2.85×1.73米,现藏西班牙托莱多大教堂。

[4]《艺术的故事》:E.H.贡布里希艺术史著作,第16版,广西美术出版社,8年4月版,P。

[5]《圣三位一体》:埃尔·格列柯—年布面油画,3×1.8米,现藏西班牙马德里普拉多美术馆。

[6]《从格列柯到戈雅》:詹妮·汤姆林森著,邓文华译,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4年7月版。文中格列柯部分内容,参照该书章节。

[7]《三国演义》:第五十九回许褚裸衣斗马超,曹操抹书间韩遂。

[8]《奥尔加斯伯爵的葬礼》:埃尔·格列柯—年布面油画,4.6×3.6米,现藏托莱多圣多美教堂。

[9]《托莱多风景》:埃尔·格列柯年布面油画,1.21×1.09米,现藏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10]《西班牙主题变奏》:威廉·萨默塞特·毛姆文学作品。

[11]《西班牙之魂》:贾尔斯·特雷穆莱特著,李静等译,南京大学出版社,年4月版。西班牙内战,偷黄金事情及部分死亡数据,参照该书P34—35。

[12]《西班牙,尚未结束的战争》:汪天艾,网易财经-12-24,文章来源《经济观察报》。

[13]《格尔尼卡》:巴勃罗·毕加索年装饰壁画,3.49×7.76米,现藏于马德里索菲亚王后艺术中心。

[14]《诫子书》:诸葛亮书信体作品。诸葛亮临终前写给他儿子诸葛瞻的一封家书。

[15]《后出师表》:诸葛亮文赋作品。裴松之作注《三国志》,注文中引自张俨《默记》。有人认为此表系伪作,是否为诸葛亮所作,有争议。

[16]《孔乙己》:鲁迅年短篇小说,后编入《呐喊》。

[17]弗兰德斯和尼德兰:西欧历史地理名词。有点复杂,赶时间就不解释了。弗兰德斯,大概指代今天比利时;尼德兰,大概指代今天荷兰。

[18]《手抚胸膛的贵族男人》:埃尔·格列柯年布面油画,0.81×0.65米,现藏于马德里普拉多美术馆。以下涉及画作,均为普拉多美术馆馆藏,不再标注。

[19]《詹森艺术史》:H.W.詹森等著,艺术史组合翻译实验小组译,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年7月插图第7版,P。

[20]《七宗罪》:大卫·芬奇年电影作品。布拉德·皮特和摩根·弗里曼分别饰演新老警探,凯文·史派西饰演连环杀手。

[21]《这幅画,据说至今还没人完全看懂》:候季鸟旅行,搜狐网旅游版网文,发表于-08-14。

[22]《西方艺术史观念:再现与艺术史转向》:高名潞著,北京大学出版社,年9月版,P。

[23]《易经·系辞》:Metaphysical的中文译名“形而上学”,语出《易经》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24]《周易·乾卦》:按照《周易尚氏学》说法,用者,动也,变也。用九者,言遇九则动,遇七则不动。乾为首,以阳刚居物首,易招物忌。变坤则无首,无首则能以柔济刚,故吉。或说,群阳消失在太虚之中,坤成,此乃天道,也是用九之意。

[25]《背影》:朱自清年文学作品。

[26]《目送》:龙应台1年文学作品。

赞赏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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