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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情万水千山》
:东方有鱼
:他挖了一个陷阱
后来才发现
掉进去的
不仅仅是她……
他的这段情啊,万水千山
还好最后没迷路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豪门世家情有独钟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以辛有鹿锦成┃配角:以安有渔┃其它:复仇
第一章这天是以辛的生日。她满十九了。
回顾这十九年的岁月,虽然比一般同龄人多了些波澜,但也没有凄惨到暗无天日。小时候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从此远走他乡杳无音讯,以辛辗转各亲戚家度过一段寄人篱下的日子,后来被送到乡下爷爷奶奶身边,生活条件略微艰苦,却自由散漫。再后来爷爷奶奶相继离世,她便成了孤儿,却并非孤苦无依。因为还有以安相依为命。姊妹两个离开故地,漂泊异乡。以安带着她在滚滚红尘里翻腾,虽然没有过上以安畅想的大富大贵的生活,但也算衣食无忧。如果人生的轮轴一直这样转下去,等几年以辛大学毕业后,会继续去国外深造,再过几年,摇身一变,成为一名翻译官,荣光归来。以安届时也许已经走上云巅之上,也许依旧混迹在边缘地带,但以辛的梦想实现了,她们的人生也便有了光辉,日子也就光明灿烂起来了。
以安没出事前,以辛坚信美好的未来就在不远方。以安出事后,以辛想,人人都说梦想遥不可及,其实是有道理的。十八岁到十九岁这一年,以辛觉得过着特别漫长,又特别短暂。现在每一天,好似都是需要忧愁的一天。好在她并不缺乏勇气。
她知道,以安挡在她面前的时日结束了,现在该她守护以安的时候了。虽然,她其实对未来一无所措。
早晨起来后,以辛例行给以安洗脸,穿衣,喂食,按摩。她如今对这一切已经熟练无比,还找到了诀窍,做下来并不觉得多累。她帮以安扎了一条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麻花辫。辫梢上系一只小小的蝴蝶发卡。以安是暗静之态,她则是蹁跹之姿,在房间里一刻不停,片刻后便自厨房端来一碗面条。
以辛坐在饭桌前,细嚼慢咽的吃完了,又顺手洗净了。她不喜欢洗碗,总要拖到下一顿做饭之前才不得不洗了。她的好习惯很多,坏习惯也不少。以前被以安说过多遍,现在以安不会再念她了,她却自发的改正了。
以辛出门前扶以安躺下,帮她盖好被子,又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笑道:“姐,我出去了。你在家乖乖的,我很快回来。还有,祝我顺利。”以安没有说话,她躺在那里,脸色苍白,但在以辛眼里,依旧美丽。
顶峰工作室外,一排长椅,坐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坐不下的,便倚在墙上,抱着臂,或三三两两的聊天闲谈。远看姹紫嫣红,犹如身在剧院,又闻多种香水味杂集,让人鼻翼发痒。走廊尽头一道红门,开开合合,进出之人络绎不绝,伴随着嬉笑怒骂之声。
工作室的助理出来按名单领人进去,一眼看见长椅上有个女孩以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一双眼睛正期盼的盯着自己,不禁大为头痛。她一把拉住一个同事,问道:“她怎么又来了。”同事懵懂:“不知道呀,大概跟着其他人蒙混进来的。一早就坐在那里了,求了我几次。害的我都不敢从她面前走过。”
助理想要装作没有看见她,她却已经走到她跟前来了。助理不得不微笑道:“以辛,你来了。”
以辛笑道:“小梅姐,快到中午了,能不能抽个空让我进去见见严大哥。”小梅歉意道:“以辛,不是不让你见,你看看,今天是面试日,里面忙的人仰马翻,严哥真没有时间。”以辛便道:“那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呢?我可以等。”小梅看看长椅上的队伍,又看看表,便说:“大概到傍晚吧。”以辛想一想,便道:“那我先回去一趟,下午再过来。麻烦你跟严大哥说一声。”
小梅应了。
下午以辛两三点便过来了,小梅却对她说:“哎呀,以辛,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有个艺人出了点状况,严哥赶去片场了,今天怕是回不来了。”以辛却定定的瞧着她:“我刚刚看见严大哥开车进车库了。”小梅不禁讪讪,听以辛轻轻说:“小梅姐,你跟我姐姐也共事过,请你看在姐姐的份上,帮我这回好吗?”
小梅听了,左右望一望,压低声音道:“不是我不愿意帮,而是严哥现在自己也是一屁股烂账,整日里焦头烂额的,就算让你进去,你也讨不到什么。反而要害的我们被责骂。以辛,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啊。”
以辛道:“我没有办法了。”她突然把小梅往旁边一拉,便径直往红门里闯去。小梅没有料到她突然发难,一时拉不住,慌慌张张去拦。
哪里拦得住。小梅只好低头对着严平道歉:“对不起,严哥,我……”。严平正躺在沙发上休憩,房内并无其他人。他摆摆手:“你出去吧。”
小梅把门带上了。
屋内弥漫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味道,大厅里放着几张椅子,旁边一块大大的布景板,不远处立着一架摄像机,中央位置放着一张黑色的办公桌,上面堆的乱七八糟,几本杂志和几叠简历凌乱的洒在地面上,上面印着半个脚印。一张简易沙发,茶几上也一样杂乱,烟灰缸里堆满烟头。那气味的源头大概来自于它。里面还有个小套间,房门紧闭。
严平也在打量着以辛,跟她目光对上,便微微一笑,道:“真是女大十八变,以辛,每次见你,你都让我惊讶。”以辛道:“你也一样。”她微微一顿,“严大哥,姐姐常对我提起你,说是你难得的仗义之人。”
听她提起以安,严平敛了笑容,“以安还好吗?”以辛摇头:“很不好。上个周突发高烧,医院,刚出来。严大哥,我们的积蓄快用光了,这段时间,工作也不好找。我没有办法,只能来找你。”
严平听了,脸上仿佛掠过一抹难过,道:“以安苦熬多年,眼看着就要出人头地,却突遭车祸,搞成如今这副样子,真是叫人痛心。也是她时运不济,没有那个命。”
以辛默不作声。听严平又道:“以安最明白我为人,我能帮到的地方绝不会袖手旁观。只是仗义并不能当饭吃。如今你们的事我确实无能无力、”他手一摊:“你看,我早从那公司出来了,对外言说是主动辞职,对你不妨说实话,实则是跟他们闹掰了,不得不走。现在我又自立门户,做起了跟他们抢饭碗的事,虽然规模不大,但总归是件让他们膈应的事。如今在他们眼里,只怕早视同仇人了。换做以前,倒也不怕他们如何看待,但现在我这头一切刚起步,本身困难就不少,此时我再上门去帮以安讨那一笔账,便相当于自寻麻烦,也是自找没趣。”
以辛道:“可那本就是属于以安的片酬,就这么算了吗?”
严平道:“也不能这样说。当初以安出事,本身拍摄也还没有全部完成,后来剧组不得不改了剧本。而以辛起初的手续费数额不小,全是公司垫付。他们的意思便是可以算作抵消那片酬了。你先别激动,这种事向来谁也说不清,即使闹到法庭上,他们也有凭有据,你我根本斗不过。”
以辛急道:“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呢?“
严平道:“这圈子里,本来就是这样。辉煌的再辉煌不过,低微的再低微不过,龌龊的也再龌龊不过。”
以辛抱着希望而来,现在这希望眼见被严平三言两语浇灭了,不由红了眼眶。她道:“我去找过他们,但保安把我拦在门外,我进都进不去。所以才来找的你,如今你都没有办法了,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严平看着她把眼泪忍回去,眸光微微一闪,道:“以安这两年才收入渐丰,她花销不小,又要供养你,我估摸着也没有攒下多少积蓄。这又成了植物人,以后怕是永远离不开医药和护理。你们又无亲人可投奔……你还在读书,即使你愿意马上中断学业,出去工作赚钱,但一时又哪里能找到什么好工作,更别提赚到足够的费用。以辛,随便想想,未来也是非常辛苦的。”
以辛听他数着一桩桩一件件她的困境,心里越发心酸,一抬眸,却撞见严平意味深长的目光,她不由心中一凛,冲口道:“无论怎样辛苦,我都不会丢下以安不管的。永远不会。”
她觉得仿佛受了侮辱,急促的喘息着。
严平倒笑了,道:“不枉以安疼你一场。”接着便问道:“那你今后如何打算呢?”
以辛答不上来。她站在那里握着拳头,紧紧的,道:“我不知道,但我想,总会好的。”
严平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以安跟我两年,我在她身上花费的心血是所有人中最多的,与她的感情也最深厚。原想着将她培养成名,我也就跟着辉煌腾达了。但天不遂人愿,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愿眼看着她陷入绝境。”
他看见以辛眼里陡然充满希望和期盼的光芒,便慢慢开口道:“别的大忙我帮不上,但给你提供一份工作还是可以的。这份工作别的好处没有,薪酬比你兼职,打工都要强一点。如果运气好,将来一夜暴富亦不是什么稀罕事。如果运气不佳,便永远只能徘徊在风光之外。但无论怎样,解你燃眉之急,总是足够了。”
以辛明白了,很快摇摇头:“我不想入行。姐姐也不希望我进这一行。”
严平仿佛预料到她的回答,点点头,道:“你姐姐这些年将你保护的很好。从不让你接触这圈子不说,就连我这个经纪人,都少有机会看见你。她一心以你学业为重,想你走一条跟她不一样的路。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是你该为她打算的时候了。”
以安洁白的手指无意识搓动着。
严平继续道:“你也别将我们这一行视作洪水猛兽。圈里的确水混鱼杂,但即便是污秽之地,也不乏出淤泥而不染的。很多事,选择在于自己。你姐姐这些年,不也这么过来了?你可听见她什么不堪之事。”
他见以辛微微摇头,便道:“那便是了。现在的环境相对以前好许多,真正有才华能力之人,辛苦努力几年,也不难有功成名就的一天。不过话说回来,也并非每个刻苦努力之人,最后一定能得到回报。这一行,机遇运气最重要。即便我现在愿意给你提供这样一个平台,最终造化却还要看你自己。我知道你现在并没有什么虚荣心思,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道理:入不入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一份工作。可以让你们,让你姐姐度过难关的一份工作。”
严平指指门外:“你看见那些排队的人没有,我这里虽然地方不大,但可以告诉你,我手头上的资源并不少。最起码不愁找不到活干。那些人需要排队,需要不断面试,但你来,不用跟他们一样。随时推门进来。待遇方面,也高他们一等。这一点,我严平绝不食言。”
他点燃一支烟,用力吸一口,透过烟雾看着对面那张青涩面孔,“换个角度想一想,如今是你躺在床上医药无继,以安会怎么做呢?”
他看到她目光一震,便顿了顿,过一会儿抬起手腕瞧一眼,客气道:“这样,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如果愿意,随时可以来。这里永远欢迎你。如果不愿意,也没有关系。以后有我能帮到的地方,我依旧会竭尽所能。以辛,不好意思,今天我还有事。”
以辛只好站起来。
等她走了,小套间的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男人。严平看到他,便站起来,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她会不会来,我并不能百分百保证。”
男人没有说话,走到窗前往下遥望。严平也跟过去,看见以辛已经出了大门,楼下正在修整一段路面,挖的坑洼不平。昨夜下过大雨,那里污泥难行,她提着裙摆小心往前,遇见大一点的水洼,便轻轻一跃,辫子上的蝴蝶随之一荡,像一只活物。她到底年轻,还没有被苦难压弯腰。
那男人收回目光,转头对言平道:“严先生好口舌,言尽其极,换做谁,都无法不动摇。更何况,她并没有别的选择。”
严平从办公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只文件袋,道:“以安的这十多万片酬,放在我这里,终是不妥,我也于心难安。”男人戴着副眼镜,脸上始终带着一点笑,却是公式化的客气,“这笔钱严先生尽管收下,算作你的报酬。等事成之后,其他所允之事也会一一践诺。”
严平放下心来,吁出一口气,又微微一叹,好像真的过意不去,“只是如此逼迫以辛,总觉得对不住以安。”男人却道:“放心,霍以辛小姐将来有的是好日子。我们老板不会亏待她。”
严平点头:“如此最好。”他看一眼男人,笑着问:“打交道这么久,还不知你们老板高姓大名……”话未完,便被那男人打断:“我们的协定,严先生莫非忘了?”他镜片后的双眸陡然一冷,竟有几分慑人寒意,严平虽知他比自己年轻,却依旧被看的心中一凛,忙笑道:“是我僭越了。请放心,以后不会再打听,亦不会对外透露任何信息。”
那男人微微一笑,道:“多谢严先生。”
第二章三天后,以辛出现在高峰工作室门口,这次小梅一见到她,就径直领了她进去。她面容有一点憔悴,这三天里,想必思虑不少,严平还知道她最近几天寻找兼职处处碰壁,他却没有问什么,只对她一笑,“以辛,你来了。”
以辛直接道:“严大哥,你上次说的话还算数吗?”
严平道:“当然。”以辛便道:“我想清楚了,我来。只是,我从没有演过戏,怕做不好。”
严平笑道:“谁生来会演戏。你看看如今荧幕上那些正当红的,又有几个演技高明。再说,初期也轮不上重要角色。我会安排你适当的角色,先从基本做起,积累经验。不过,会比较辛苦,有没有问题。”
以辛当然说没有。严平便满意的点点头,此事便算是说定了。
原本需要签署一份合同,严平想了想,对她说:“我这里只签长期,最起码一年起。你能不能在这里留一年,还是未知。先等你适应后,咱们再谈这件事。在此之前的酬劳,不会少你一分。你放心。”
以辛已经决定来投靠他,自然十分信任他,岂好不答应。她并不会场面上的那些客套虚礼,真心道:“谢谢严大哥,以后请多多指教了。”严平却道:“哪里。只怕将来还要仰仗你。”
她只当他是应酬的客气话,微微笑着过去了。
等她出去了,严平就叫了小梅进来,道:“知道该怎么做?”小梅点头道:“明白的,严哥。”
严平将她手中的计划单拿过来瞄了瞄,没有说什么。小梅看他似乎比较满意,想到一事,便问:“她的事以后要事无巨细汇报吗?”
她以为会得到肯定回答,谁知严平却说:“不必。你安排好这段时间的工作,剩下的事就轮不到我们插手了。”小梅便准备出去,走到门口,严平却又喊住她:“那头态度暧昧不明,我也不能确定他们真正的意图。你让她吃点苦,但切记把握分寸。”他看小梅郑重应下了,这才叫她离开。
以辛去学校里办理休学手续,从办公楼出来后,慢慢走在高大的梧桐树下,看着校园内绿茵如毯,远处湖面荡着几只小舟,湖畔双双对对相依相偎,鸽子落在人行道上咕咕的啄食,四处可听欢声笑语,可闻草香扑鼻。她想着系主任那句愿你早日归来,不禁鼻端一酸,她不知道归期在何时,是否有归期。总之,她要跟这里暂时告别了,提前去做那红尘中的一员。
一晃,便在红尘中半年了。
以辛从最初的一无所知,慢慢懂得了些许行话行规。以前偶尔从以安口中听到的,从电视里看到的,如今真真实实呈现在她面前,剥开了那神秘面纱,真相并不如外面所想的那般美好。她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亲身经历,感悟更不同更深切。有时她会疑惑自己究竟是不是其中一员,她与其他人不同,并没有那绮丽炫目的梦。她只把它当做一份工作,但无论如何,再不能像以前一样置身事外。美好和苦难,都会催化一个人的观念,向着或许不曾预料的方向而去。
自那次跟严平谈妥后,以辛便开始了工作。严平并没有格外优待她,按他所说,一切从底层做起。她跟其他人一样,每日等着小梅的工作通知,然后奔赴于各个不同的片场,扮演一个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其中艰辛自不必说。一起的多半是些年轻人,也有挂靠许久的“老人”。大家来来去去,渐渐的也就相熟起来。而有人突然再也不来了,又或者突然冒出一张陌生脸孔,也都慢慢习以为常了。
原本以辛跟他们相处不坏,有一天结算薪酬的时候,小梅大概忙晕了头,直接当着众人面把信封递给她,嘴里像平常一样,把工时和数目报了出来。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干着群演的活却拿着近乎角儿的报酬。这原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她到底资历太浅,又年纪轻轻,不免叫人侧目相视。他们背后说了些什么,以辛无从得知,只觉从此与他们隔了一层,被有意无意的排除在他们之外。所幸还有一个外来人飞飞肯与她来往。飞飞不隶属任何公司,自己单打独斗着。她是唯一与以辛亲近的人。
这一日,天气难得露晴,淡淡的阳光从天空中照下来。以辛一早便去了扬程酒店。今日剧组在这里有一场戏。她找到地方,进去后略一张望,便向一个角落走去。早有人看见了她,招手道:“以辛,这里。”以辛笑道:“飞飞姐,你比我来的还早。”
飞飞比以辛大几岁,如今已二十三,她是圆圆的脸,一双大眼大的骇人,既叫人印象深刻,也太具标志性,且不是美丽的标志,因此那眼里常常露出郁郁不得志的神气。今天却是高兴的,“等会有我一个镜头,还有一句台词。”
以心讶然:“真的?”飞飞喜形于色,“是。原本轮不到我,谁知原定的那个人突然生了病,来不了了。我跟副导不是老乡吗?刚好看见我,便叫我顶上。给你看台本。”
以辛凑过去一看,果然有一句台词,也替她高兴起来:“飞飞姐,那你好好演。”
飞飞便低声念了几遍,换着语调表演给她看。
陆陆续续其他人也来了。场地上渐渐热络起来,大家各司其职,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一眼望去,都同在一处,然而中间有条泾渭分明的线,彼此都心中有数。一边为光鲜亮丽的面孔,一面则是与之相反的颜色。热闹也是在那亮丽的一边,传不到这边来。
突然那边爆发出一阵欢笑,原来一个小助理跌了一跤,正好跌在导演脚下,姿势极其滑稽,围着的几人都笑起来。飞飞看过去一眼,切了一句:“真看不惯那女人,姿色平平,毫无演技,除了胸前二两肉,还有什么拿得出手。”
旁边一人插嘴道:“你说何丽娜?人家后台硬,有人愿意捧那二两肉咯,管它什么演技不演技。”飞飞听了,就道:“有人捧就了不得了吗?永远上不了台面。捧的越高,将来摔的越惨,越是丢脸!看着吧,看她能嘚瑟几年。”
旁人笑道:“不管怎样,人家好歹红过了,如今是女主角,风风光光坐在那里跟导演说笑。不像你我,窝在这小角落,冷啾啾吹冷风。你眼红人家,还不如想想趁年轻也去哪里找个靠山……”他们一向是说笑惯了,飞飞当下便笑呸了一句:“我眼红什么,我凭真本事。瞧着吧,等会我上场,一句台词便秒杀了她去。”
大家都笑起她来。她却十分认真,拉着以辛去了另外一处又练习起来。
不一会儿有人抱来一堆衣服,她们拣着换了服装。眼看着就要开拍了,小梅突然从门口进来了。她大抵过来有事,跟几个人比划着说话,一转眼看见以辛,便招手叫以辛过去,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老远看见你笑成一朵花。”以辛便对小梅讲了飞飞的事。
小梅哦了一声:“是吗,那她运气不错。”她又说了两句别的,就叫以辛去忙。以辛走到半路,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小梅出现在导演身边,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导演便往这边看过来。距离隔的远,看不清导演脸上的表情,只见他漫不经心的一点头,小梅便笑着走开了。她心里隐隐升起不好预感。
飞飞正等着她,问:“被骂了吗?”以辛摇头。飞飞便道:“那你们说什么了,怎么这个表情。”
以辛道:“没有什么。马上就要开演了,你准备好了吗?”飞飞道:“当然。我又不是第一次上场。没有什么问题。”
这样说着,她过分大的大眼里却闪过一抹不安。以辛知她紧张,正要打趣两句帮她放松,导演身边的一个助理却走过来,指着她们两个道:“你们等会戏份互换一下。”飞飞愣道:“为什么?”助理不耐烦道:“什么为什么?导演说怎么换就怎么换。快一点,别磨蹭,准备准备,马上过来。”她说完就走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难抑愤然,一个不知所措。周围人嬉笑着打量他们。
以辛道:“我去找导演说。”飞飞道:“你是谁,导演能听你的?要说,也该叫你那小梅姐去说。”以辛急道:“我没有……”飞飞却冷哼道:“行了,这种事我见多了,不值得大惊小怪。只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也是这种人。怪我自己眼瞎。”她把本子往以辛身上一扔,道:“不过一句台词而已,犯得着嘛!”她从此不再理以辛。
以辛回去后找到小梅,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小梅却好像比她更疑惑:“有什么不对?”
以辛道:“那原本是属于她的。”
小梅奇道:“谁说的?据我说知,那本来是另外一个人的戏份。”
以辛道:“那不一样。”小梅道:“有何不同?”
以辛便道:“她不是从人家手中抢来的。”
小梅道:“我们也没有抢。”她见以辛瞪着眼,便耸肩:“你不信?我只是跟导演说,我们那新人小姑娘不错,严哥请您有空帮忙过过目。至于他为什么突然换了你,我也不清楚。大概你正好得了他眼缘,也说不准纯粹你运气好。”
以辛不知她所言是真是假,依旧半信半疑着,小梅却也瞪起了眼:“我辛苦为你铺路,你倒责怪起我来了。”说的以辛立刻赫然,拉着她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小梅斜睨道:“即便是我故意抢来的又怎样,你犯得着急赤白脸的么?”
以辛道:“那样不好。”小梅笑笑:“你真是个小姑娘。”
以辛只盼着这期工作快结束。飞飞跟她决裂后,很快跟其他人打的火热。他们愈热闹,愈显得她四周冷清。她不明白怎么他们能突然变的亲密起来。就像不明白为何有时候人们可以团结的如同一根麻绳,有时候却又分裂的如同一盘散沙。大抵这是人类的天性。在利益面前,谁也没有比谁多高尚。她对这些懵懂,只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被排挤的孤独。
第三章这部戏租借的酒店是有名的拍摄地,常常同时好几个剧组都出现在这里。楼上楼下的各居其位。以辛闲来无事,就偷偷溜出去,瞅瞅隔壁是哪家在拍摄。她穿着剧组的服装,别人看她是演职人员,倒也不怎么拦她。她没有什么野心,也无趁机结识人脉拉帮结派的打算。她只是好奇哪个棚里是哪家明星,那明星又是如何工作,真人是否与电视上差异巨大。看过几次,新奇感日渐转淡,却也是生活中的一种乐趣,冲淡了独自一人的孤零。
有一天她听说三楼新进一个剧组,便照例溜上去想看一看,谁知人家拍的是现代戏,一看她身上的戏装,便知是别组跑来串门的。门口的人直接把她赶走了。她只好悻悻回去。
走到半途,犹觉不甘心,回头去望。却见几个人从里面鱼贯而出,朝她这里走来,想是要下楼去。她往亿一旁避开,只觉最中间那人极为眼熟,一时想不起是谁。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有人大喊:“费锦成,我爱你。”即刻有人跑过去拦了那女孩子,她不知从哪里混进来的,看到偶像,情不自禁发了这一声尖叫。眼见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不得靠近,她急的快几乎快哭出来。费景成对她挥挥手,他似乎想过去,身边的人对他说了句什么,他便加快脚步,很快走远了。
以辛还站在那里。她没有想到竟然会遇见费锦成。他大抵刚结束拍摄,还是剧中的造型,跟平常的风格迥异,所以她一时没认出他来。等确认了,他早已不知去向。刚刚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他似乎望了她一眼,仅仅一瞬。他当然不记得她。他们统共只见过两次面,还是她在楼上,他在楼下。那两次是因为什么原因送以安回来,已经想不起来了,却犹记隔着十几层的高空,他对她挥挥手,笑着打招呼的样子。
她问以安:“他人私底下好吗?”以安向来不大跟她谈论圈里的事,也不喜欢她问来问去,那一次却笑着答了她:“还不错。”以安跟费锦成曾同学过,又共事多年,,她说他不错便一定是不错的。后来以安出事,医院看望过一次,可惜那时以辛不在,没有见到他。她并不追逐明星,却也不是全然不关心,他的消息便时有留意。大约因为以安的缘故,她对他总有一种亲切感。也想对他说声谢谢。他是医院看过以安的人。
以辛懊悔的回到楼下去。却正撞见一个人在那里大声道:“现在告诉我少了一个人,之前干嘛去了?”有人瞥见以辛,就一努嘴:“那不来了吗?”
以辛跑过去,不知发生何事,茫然看着那人。
那人劈头一顿:“你跑哪里去了?不知道马上就要开拍了吗?现在就因为你一个人,大家都等在这里!今天的戏份很重要,难道没人告诉你!说好三点半一定准时上场,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啊?四十了才悠哉过来!你是哪家大腕!啊!这一天的损失你来负责是不是?!”
以辛依旧茫然:“我听到的是四十集合啊。”那人便道:“谁告诉你的!”
以辛往旁边一看,飞飞抱着臂膀,慢慢道:“哦,我那时听错了。助导后来亲自过来又通知了一遍,我也才跟大家一起晓得正确时间。”
那人转头便问以辛:“怎么就你不晓得?”
以辛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只咬了唇不说话。
听那人又道:“你们就不晓得彼此知会一声?明明知道这一场人数要精确到位,马虎不得。”飞飞没有说话,却有人嗤道:“我们哪里找得到她?人家可不像我们无依无靠担心会丢掉饭碗。”
那人一看这阵势,心中已大致明了,便道:“我不管你们那些弯弯绕绕,谁耽误了进度谁就负责。”
以辛略一张望,四下皆是幸灾乐祸的面孔,冷眼瞧着这一场好戏,她心中说不清的滋味,对面却还有一双怒目,只好强打起精神,低了头,轻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耽搁了大家的时间。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连带着鞠躬道歉。
过了一阵,那人终于道:“还好别的地方也需要调度,否则你真吃不了兜着走。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他又交代了几句等会的注意事项和走位,便离开了。离开前,嘟囔道:“小小年纪,就搞的四面楚歌,也真有本事。”
以辛听了,不由郁闷。她自小人缘上佳,不料却在这里吃了瘪。她不知是怎么了,如果是因为上次那件事,她跟飞飞解释并道过谦,飞飞却并不接受,她亦无可奈何。蓦然想起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则道理,大意讲如果一个人不喜欢你,并不是你的错,所有人都不喜欢你,便一定是你的问题了。她想不明白真正的问题在哪里,即便明白了,发现那并不在自己的能力解决范围之内,只好随它而去。只是每日心中郁郁。
她盼着工期早点结束,偏偏这部古装剧集数庞多,永远拍不完似的。场内由室内换到了室外。已经立春了,居然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整个世界仿佛都天寒地冻起来。戏里却是酷暑季节。所有人都叫苦不迭。
这一天,以辛正领了暖贴,找了一个角落往身上贴,一个副导突然走过来,笑眯眯对她们道:“等会有一个特写镜头,你们谁愿意来啊。”他一贯是严厉的样子,突然这幅和善模样,让原本蠢蠢欲动的人都不敢上前。
几个人相视一眼,有人问道:“什么戏份呢?”
他回答:“挺简单的。等会女主叫一声,便随那叫声往旁边一倒就行了。”
她们随着他手势看过去,发现倒向的是一个池塘,立即明白了是要入水,便纷纷呵呵笑着打了退堂鼓。
副导道:“你们这些人,平常上赶着求戏,正有机会了,却又挑三拣四。什么毛病!”
她们看他似乎要发火,便帮他出主意:“副导,你别急呀,我们做不来,总有人能做啊。”
有人朝那角落扫去一眼,副导看到以辛,咦一声:“那不是严平公司的那个女孩子?”
有人道:“瞧瞧,副导居然认得她,那这个好机会就非她莫属了。”
副导打量以辛半响,片刻下定决心,道:“看在严平叫我们多关照你的份上,这个戏份便由你来完成吧。”
以辛知道无法推脱,便随他走过去,听见后面传来一片嬉笑。
冷,彻骨的冷。
以辛从来不知道水能寒到这种程度。小时候赤脚跑进及膝的大雪里也没有这样冷过。大抵是因为那时候从雪地里回来时,有火盆和以安的怀抱迎接。这里她从池子里爬起来,除了一条薄毯外,便是一旁刺目的冷眼和讽笑。她裹着薄毯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见不远处一堆人围着何丽娜大呼小叫,羽绒被,暖炉还有热腾腾的咖啡争相递到她周围。以辛垂下眼眸,越发觉得冷。
晚上回到家里,她在洗手间里足足冲洗了一个钟头,才渐渐缓过神来。她坐在床头,替以安擦洗。热热的毛巾抚过以安的脸颊,以及那几条斑驳交错的疤痕。她轻柔的擦拭,生怕弄疼了以安。虽然知道她并不能感知疼痛。
突然一颗水珠滴落在以安眼睛上,顺着眼角流下来,好似她在哭泣。以辛用手轻轻揩了,笑道:“姐,你知道我今天碰见谁了吗?”她顿一顿,道:“锦成,费锦成。你的老搭档。你一定还记得他吧。他就在隔壁摄影棚里拍戏。我差一点就跟他讲上话了。可惜他没有认出我。他比电视上看起来更好看一些,不仅仅是外表,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想一想,不知如何表达,轻笑道:“他这两年发展的挺好,知道他的人越来越多,许多媒体都说他将来前途坦荡。我今天看见他,也是这样觉得。他那样的人,一定会越来越好。你说对吗?”以安不语。
隔了一会儿,以辛轻声道:“他是从你们合作的那一步戏后才开始走红的。如果你没有出事,现在一定跟他一样吧。不,你会比他更好。”以辛再忍不住,眼泪掉下来,“姐,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份工作这么辛苦,怪不得你从不让我问。你一定受过很多苦吧。”
她的姐姐还是一句话都不说,脸颊在白色灯光下显得苍白。
以辛挨着以安躺下,啜泣着问:“你那时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她知道以安一定比她强,不会为这种事烦恼。她轻声道:“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这点小事都要向你哭鼻子。”以安的身体温暖着她,她摸到以安的手,握在手里,轻声道:“不过你别担心,我不会退缩。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你放心好了,我不怕的。”
以安当初大概也没有退缩的选择,如同她现在一样。这些话既像是说给以安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重复了几遍,心里头渐渐平复下来,困意涌上来,便抽泣着入梦了。
第二日依旧带着笑脸去上工。只是被冻怕了,看到那池塘就远远的避开了去。不料导演却好像对她很满意,从此有类似的戏份都安排给她。她便时而落水,时而滚塘,时而装疯卖傻。她每日疲累不堪,还不时听到一旁传来数不清的风凉话,委实苦不堪言。却也知道并没有资格挑剔与埋怨,唯有埋头默默忍受。
小梅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片场了。今天却突然跑过来,老远就对着以辛笑眯眯,对以辛大声道:“以辛,你好运来了。”以辛正拍打着刚刚滚地后沾满衣襟的灰尘,疑惑道:“什么好运?”
小梅却神秘起来:“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她看以辛灰扑扑一身,也忙伸手帮她拍打,边拍边道:“瞧瞧你这狼狈样,怎么好意思见人。快快快,收拾干净了,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以安越发好奇,问:“谁要来?”
正问着,门口走进来两个人。前面一个以辛认识,正是严平。他陪同的那人却是一张陌生面孔。严平先陪着他走到导演那里,大抵相互介绍了一番,导演便站起来,跟他握手,一脸笑容。周围人不禁侧目,不知这是何方神圣,竟叫永远包公脸的导演如此热情。他们寒暄几句。那人目光一转,寻到以辛的身影,便微微一颔首。
以辛见他们朝自己走过来,就左右看看。却撞见许多双窥探的眼睛,又瞧见严平殷勤的恭敬之态,不禁也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第四章严平替他们做介绍。其实是向以辛介绍那人,道:“来,以辛,认识一下,这位是星河影业的苏总监。”以辛微笑道:“苏总监好。”
苏总监也回以微笑:“霍小姐好。我叫苏柏州,冒昧来访,还请谅解。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不便。”以辛客气道:“哪里。现在也没有事。”苏柏州略一打量,笑道:“霍小姐刚刚一定拍了场有趣的戏。”
以辛看他衣冠楚楚,浑身干净整洁,反观自己,如同刚出灰窝的老鼠,不仅赫然:“不好意思,让苏总监见笑了。”苏柏州却道:“怎么会,霍小姐演技精湛,又能吃苦耐劳,我十分欣赏与佩服。”以辛听了,不禁奇怪的看他一眼,苏柏州就解释道:“我前不久偶然路过此地,有幸目睹过霍小姐拍戏。非常精彩。”
以辛回想这些日子,并没有想起什么称得上精彩的戏份,但他说的认真,又面带微笑,她也只好客套着:“是吗?多谢苏总监夸奖。“苏柏州却道:“霍小姐客气了。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以辛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不知如何应付。转眼去看严平,他却好像没感觉到,只把眼皮耷拉着,仿佛是个局外人。以辛只好自己开口问:“您今天也是路过吗?”
苏柏州笑道:“不,今天我专程过来找霍小姐的。”
以辛疑惑的看着他,听他道:“我很看好霍小姐的资质,想跟霍小姐谈一下合作的事,不知道霍小姐有没有时间呢?”
他说话字正腔圆,音量适中,以辛还没有说话,便听见一旁传来滋的一声,仿佛控制不住的讶然。以辛已经有点隐约明白了,再次去看严平,这次严平也看着她,说了跟小梅一样的话:“以辛,你的好运来了。”
因为下午还有一场戏,中间空闲时间不多,他们便去了附近一间咖啡馆里。以辛来不及换衣服,只匆匆忙忙洗了把脸,将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好像真的只是去喝一杯咖啡。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改变,或许已经变了,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尤其是苏柏州始终带着点微笑,在她对面用不疾不徐的语调说:“不知霍小姐意下如何?”
以辛更觉像是一场戏,她在戏中原本无足轻重,却突然被赋予最重要的使命。
她直言道:“你们是不是找错了人?”
苏柏州镜片后的双眸微微一闪,“绝对不会。”
以辛就道:“那为什么是我。”
苏柏州微微耸肩,笑道:“解释起来很简单,真要追根究底,便是我这个星探,意外碰到霍小姐这块璞玉,欲将此玉光芒发扬光大,照耀世界。”他顿一顿,又道:“我倒好奇,一般人碰到这种事,恐怕早激动的两眼放光,怎么霍小姐反而如此犹疑呢,是怀疑我的诚意,还是觉得我们星河不够分量呢。”
以辛忙摇头道:“当然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她想一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表达:“我好像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那苏柏州笑道:“这世上许多人,一辈子看不清自身的光芒之处,所以一辈子庸庸碌碌,真是可惜。在我看来,霍小姐实在太自谦了。”他注视着她双目,将他的夸赞显得万分真诚,以辛不禁微笑了。
这时严平在一旁插言道:“其实第一次见以辛的时候,我就想带她入行,只可惜她姐姐将她捂的太严实。不然哪里轮得到你们星河呢。”他打了个哈哈,侧头对以辛道:“不过,以辛,你真是上天厚爱。多少人挤破头想跟星河拉上关系却不得,你倒好,竟然让苏总监相中,亲自找上门来。简直是天降洪福。”
苏柏州摆摆手:“严总过谦了。行内众所周知,星河影业刚刚经过重组,人心动荡,也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霍小姐要是能来,也是在帮我们星河。”
以辛并不知什么重组之事,听他如此谦虚,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就道:“谢谢您的赏识,只是这件事太突然,我需要想一想。”
苏柏州理解的点点头:“当然。任何人碰到这种事,都会觉得突然。霍小姐可以好好想想。我刚刚说许多人一辈子看不到自身的优点而庸碌一生,实为憾事,其实还有一件比之更遗憾的。”他看以辛双眼眨了一眨,就接着道:“便是不愿庸碌一生,却永远等不到机会。”
以辛立即想到了以安,心中一震。
苏柏州站起身来,像她微微一倾身,道:“三天后再联系。届时希望霍小姐给我一个答复。”
严平送他出去。一会儿又回来,见以辛还坐在那里,便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还不走,不是还有戏?”
以辛回过神来,啊的叫了一声,慌慌张张跑出去了。
严平跟在她后头,眼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了,才走到路边的一辆车旁去,车门早已打开,里面的苏柏州对他一示意,他便一弯腰,钻了进去。
以辛回去片场,身上依旧是那件脏兮兮的戏服。她回到自己的那个小角落,等待通知。四周依旧还是那些人,她们一贯无视她,现在也一样,却带着点异样的氛围。以辛听见一阵窃窃私语,便将头越发低垂,眼观鼻鼻观心。
却突然有个人到她身边来。她抬头一看,认出是刚进组的一个小助理,每天负责打杂跑腿订盒饭以及挨骂。以辛有时看她被骂的缩头缩肩的样子,不由觉得实在可怜。大抵助理看她,也是一样心态,都觉得对方比自己还惨。她们对望一眼,都笑起来。
小助理递给她一杯热水,问:“刚刚是星河影业的人吗?”以辛点点头。她又问:“星河真想签你?”以辛想起苏柏州那双直视她的眼,便再点点头:“大概是。”小助理上上下下打量她,从头到脚来回看了几遍,道:“为什么呀?”以辛如实答:“我也不知道。”小助理哎一声:“我也是搞不懂那些人的眼光。”以辛笑起来:“你不用这么看低我吧。”小助理笑道:“只能说你走狗屎运了。”
以辛也有自己的疑惑:“星河真那么厉害?”她看小助理瞪起眼,好像在看外星人,便解释道:“我当然知道星河的大名,但其真实分量并不了解。你知道,外界总是喜欢夸大其词……”
小助理便低头在手机上搜一搜,然后递给她看,又在一旁解说:“你错了,像这种真正的大咖,外界向来只不过窥的冰山一角,它实际的力量,才最叫人瞠目结舌。别的不说,你只看看它的资源项目,看看它的覆盖领域,再看看它投资了多少电影,制作了多少部电视,便知它在圈内的地位。”
以辛大略浏览过那长长的词条,一时没有说话。
小助理道:“所以我才说你走狗屎运,这种王者之门,人人趋之若鹤,投靠无路,你区区一个小龙套,居然被高层看中,直接要求签约。想一想,真是要替我男神鞠一把伤心泪。”
以辛随口道:“你男神是谁?”小助理笑眯眯道:“锦成,费锦成。”她挤一挤眼:“你也喜欢他是不是?我上次看见你偷偷跑去看他,一脸花痴的样子。”以辛瞬间记起来,也笑了:“那次我被骂的很惨。”小助理道:“那也值得。你当时离他那么近。你告诉我,近看他,是不是更好看。”以辛想一想那日他的面目,其实印象已经有点模糊,不过她答道:“恩。他很好。”
小助理开心的很,又去给她添了热水,回来道:“他当然好,只可惜,运气不佳。”
不待以辛问,便讲起来:“他入行好几年了,一直混迹在三线开外,演些小配角。直到前两年好容易得以饰演男二,剧集刚红,谁知一起搭戏的女演员却突遭车祸,导致原本预定的另外一部戏他们二人分担男女主,也就此夭折。”她大大的叹了一口气,看见以辛怔怔的,以为她也是一样为锦成惋惜,便又道:“不过那部戏到底还是让他小火了一把,起码不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本身为人谦虚,又十分努力,这两年戏路和资源都还不错。只差一个大红的机会了。他跟经纪公司的合约即将到期,听说那时星河有高层挺看好他,已经遣人跟他接触过。那时我们都想着,这以后,一定万事大吉星图坦荡了。谁知就在那一年,星河内部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这事就不了了之,再没有下文了。”她停一停,接着道:“去年星河被收购了,但原来的人事早历经整顿和变动,到现在也没听闻男神跟星河有关的新闻,大概是真没戏了。如今小鲜肉一茬接一茬,男神年纪却已不占优势,哎,这样下去,真怕他永无出头之日了。”
她似乎真的十分担忧,以辛不知如何宽慰她,只好找了个话题,道:“星河被谁收购了?”
小助理摇摇头:“不晓得,只听说是海外一家公司。貌似实力雄厚,背景神秘。“
以辛哦了一声,小助理又道:“哎,管它谁呢,反正人家抛出橄榄枝,你千万莫错失良机。”她靠着以辛肩膀,笑道:“以后你在星河发展的好了,就多帮我们家锦成美言几句,成不成?曾经的粉丝携带偶像上位,也算一段佳话,对不对?”
以辛失笑:“你现在倒又看得上我了?”小助理却正经道:“这个圈子里,向来不缺颜值和实力,运气却往往难以捉摸。你如今遇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若错过,小心后悔一辈子。”
以辛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回去后,又查看了星河相关的资料和新闻。了解的越详细,心里越忐忑。
她在床上辗转,难以入眠。以安的呼吸轻轻浅浅,仿若无声。以辛很想问一问她姐姐,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会不会也有一样的困惑,跟她一样觉得蹊跷。但如今以安不会给她任何解答,她只能自己努力去寻求答案。左思右想,其实也没有别的渠道,第二天,便去了严平工作室。
第五章严平工作室还是一样的人声喧哗,门庭若市。
排队的人里有几张熟面孔,看见她,便对她行以注目礼,以辛忙低了头,匆匆走过长廊。
小梅领着她进去。
严平今日好像不忙,正坐在那张桌子后面摆弄手机。看到她,仿佛很高兴,笑道:“以辛,你想好了。”
以辛摇摇头。
严平也不大意外,只叫小梅倒了杯茶进来,把门关了,带着以辛坐到沙发上去。问道:“怎么了?”他看以辛面露踌躇,便缓声道:“以辛,我如今与你同在一条船上,你有什么想法或要求,尽管提,我会跟星河沟通……”
以辛却道:“严大哥,他们为什么会找上我呢?”严平笑道:“上回苏总监不是解释的很清楚了?”以辛道:“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严大哥,你阅人无数,我有没有那样的资本,你肯定心中有数。”
严平道:“苏总监说的没错,你就是太自谦,太看低你自己了。如果你没有那样的资本,我当初便不会带你入行。虽说是为帮衬你姐姐,但我到底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岂会做亏本的事。这一点你该相信我。”
他说的直白,反而却叫以辛略微心安
听他又道:“其实我原本打算将你培养成工作室的一面招牌,谁知还在磨练期,就半路杀出个星河,这下想留你也留不住了,只能说金子总是发光的。看到这光芒的不止我一人。”
以辛听了,便道:“我愿意留在严大哥这里。”严平马上摆手道:“虽然惋惜归惋惜,但岂能阻你前途,这么好的机会,你可不能这种时候犯傻。”
以辛双手放在腿上,一根食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裙摆,过了一阵,方轻声道:“严大哥,我有一点害怕。”严平便问:“害怕什么?”
以辛扫一眼茶几上色彩斑斓的娱乐杂志,封面上的几个女孩挤在一起,笑容灿烂。她道:“那个世界太……绚烂,我怕我应付不来。”这些日子的龙套生涯,已隐约可窥见其光怪陆离的一面,她并不喜欢。
严平明白了。他略一沉吟,开口道:“以辛,这世上任何一种工作,都有辛苦的地方。难道你以后都要因为觉得难以应付就打退堂鼓?”他看以辛似乎想辩驳,便摆手道:“你听我说完。这份工作确实比其他职业更辛苦一些,但同时,它也获利更多更快,这一点你无可否认吧。”
以辛想起这些时日攒下的积蓄,就沉默下来。
严平察言观色,接着道:“别的都暂时不提,以辛,我问你,你当初为何会愿意入行呢?你好好想一想,坦诚的说。”
这一瞬,以辛想起了许多,却想的自己有些迷蒙起来,怎么就走上了这条路?再想一想,却又慢慢清明了。她开口道:“为了赚钱。”
严平笑道:“这就对了。你的目的是赚钱,其他的你无需太在意,也必须承担相应代价。这个圈子的确是一条浑河,但你如今有星河护航,那便不是一条小河,而是一片汪洋大海,等着你翱翔。你反正已经入了圈,难道想一辈子跑龙套,为一分钟两分钟的镜头跟人勾心斗角明争暗抢,或被人呼来喝去,吃尽苦头?”
以辛微微一抖。听他接着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种机会一生可能只有一次。你可得把握住了。”他指指门外,隔着一道门,外面的嘈杂纷杳而不真切,他道:“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无不想方设法往上爬。换做别人,天降好运却犹豫不决,恐怕我要骂一句不识时务不知好歹。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才如此细致开导你。你也得相信我,以辛,我总不会害你。”
以辛知他言之有理,却依旧心中茫茫,难以下决定,只道:“我再想一想。”
严平其实早已不耐,却也知成败关键在这一步,不得不按捺脾性,笑着道:“好。这两天你不要上工了,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是最后期限,无论与否,你都得给个答复了。”
以辛便告辞出来。今日阳光明媚,路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她在街头上站了一会儿,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正好遇上一只绿灯亮起,便随着行人过了马路。她信步往前走,又走到一个路口,转头四顾,却发现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附近。
学校的围墙边种植了许多梧桐。她走的是时候还浓绿成荫,如今过了寒冬,树叶落尽,已只剩光秃枝丫伸向空中。她不是第一回看见它这幅模样,并不觉得凋零,反而心中亲切。她抬头望了一阵,沿着树下往前漫步。一拐角,就是一道长长的栅栏,里面正对着学校的大操场。那操场去年才翻新过,绿草茵茵,色彩明亮,淡金的阳光下奔跑的少年少女黑发飘扬,无忧无虑。她不禁笑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心酸。她原本也是无忧人群里的一员,现在却被隔在了一道栅栏之外。
里面的钟楼突然当当当敲响了,惊醒了以辛。她想起该回家给以安准备午饭了。便离开操场,顺着原路返回。刚走几步,路旁突然传来一声鸣笛,循声望去,一辆车下走下来一张熟悉面孔,正是那苏柏州。
以辛便走过去,掩饰不住惊讶,道:“苏总监,好巧。”
苏柏州却道:“不巧。我专程来找霍小姐的。”见她露出疑惑之色,便解释道:“我刚好去找严平有点事,听闻他说你刚从他那里出来,我便一路寻过来了。”
以辛不知他怎么刚好找到这里来,想来是凑巧罢了。也不晓得严平对他说了些什么,她正不知如何接话,就听他开口道:“严平说霍小姐心头还存有些许疑虑,所以我贸然在期限未至之前,再来见霍小姐一面。”说道这里,他推了推眼镜,微笑道:“其实也不是我要见霍小姐,而是我们老板,想见见您。”
以辛奇道:“你们老板?”苏柏州道:“对。陈董早想与您见面,一直太忙,今日才有时间。霍小姐,可否请您随我走一趟。”
他是星河总监,他老板便是星河董事,星河被收购,无人知晓收购方真实背景,其幕后老板从未露面发声,身份隐秘。如今这神秘老板却邀约与她,她没法不惊讶。
苏柏州察言观色,在她未发言之前,便开口道:“霍小姐心中所有困惑,见到陈董后,便会解开。”以辛歪着脑袋打量苏柏州,一双大眼忽闪忽闪,道:“如果你是坏人,想要害我,大概用不着费这么多周折。”苏柏州道:“霍小姐说的是。”以辛呼出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车子沿着校园外围的马路上缓缓前行,此时正值中午,车辆川息不停,路口堵的厉害。以辛独自坐在后座,透过茶色玻璃观望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听见前面副驾驶上的苏柏州说:“霍小姐不必太惆怅。以后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以辛喃喃道:“真的吗?可我怎么觉得回不来了呢。”
苏柏州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移开了目光。一会儿听见她问:“可以放点音乐吗?”他便叫司机打开了电台。
有了音乐,车里没有那么沉闷。以辛渐渐心情好转,安静坐了片刻,就忍不住问:“你们陈董叫什么名字?”苏柏州答道:“陈有鹿。”她问:“哪几个字?”苏柏州答道:“有情的有,麋鹿的鹿。”以辛唇齿间默念几遍,笑道:“挺好听的名字。”之后又问:“他为什么要见我?”
苏柏州道:“您等会儿就知道了。”
她听出他明显不愿多透露,可越是这样越叫人好奇,静了一会儿,又开口了:“他多大了?是不是一个很严肃的老头?”苏柏州似乎一笑,还是那一句:“您等会就知道了。”她接着问:“究竟是你看中我,还是你们陈董看中我?”苏柏州这回答了:“两者兼具。”
以辛却不知再能问些什么,往外一看,车子已不知何时驶向郊外。再行一段,却是开上了一条山路,车子沿着山路盘旋而上,宽敞的一条道路上再不见其他车影,迎面苍松翠柏满目绿意,路旁野花团簇,明明是山上,此处却仿佛提前进入了春天,已是春色无边。
以辛从未走过这样的路,亦不知原来真有人住在山上,不禁问:“苏总监,我们是去哪里?”
苏柏州在前头答:“马上就到,您便知道了。”
以辛哦了一声,就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却又道:“苏总监,等会我可以先去趟洗手间吗?”她知道自己的情绪一定瞒不过苏柏州的眼睛,索性大方自爆:“迄今为止,我见过最有权势的人不过是我们学校的校长。”
苏柏州了然,她到底年纪小,脸颊有点羞赫,他略略侧头,安抚道:“霍小姐别紧张,陈董人很好。”以辛道:“真的吗?”见他点点头,这才略略放下心,正要再说,却听司机突然说一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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