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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以广播《终战诏书》的形式,向公众宣布接受无条件投降。想当年,北平城里的人们也在用各种形式表达着对日军的不满,一条条隐蔽战线活跃在北平。“比如在学校,要说日语,日语的发音中老师,或是先生(せんせい)是‘SENSEI’,中文谐音三赛一,有些像中国的‘孙子’,有的小学生碰到日本老师,面上毕恭毕敬地鞠躬,而口中却叫着‘孙子’。”其实,中国人从来不缺乏热血。京郊大地一座座丰碑上,记录了北平大地上的对日抗争,篆刻的是英烈的忠魂,是中国人的脊梁,更是不朽的历史。李苦禅大师抗日的故事提起一代书画大师李苦禅先生,人们首先想到的是他的画,可是在年至年北平在日军铁蹄下的8年,李苦禅不仅卖画为抗日志士筹备资金,还曾经是“黄浩情报组”的一名成员,甚至进过日军宪兵队,承受过日本鬼子的严刑拷打。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后,北平沦陷,汉奸组织“新民会”想拉李苦禅给他们撑门面。李苦禅不仅严词拒绝了,还在第二天辞掉北华美专、北平美术学院的教学职务,不给日本人占领的学校做事。李苦禅当时常卖画筹集抗日资金,自己却过着紧巴的生活,有时候为了给过路的同志凑盘缠,他还不得不到当铺当自己的衣物换钱。而他精湛的画技也成了给同志们化妆的必备技能,常常弄得被化装的同志对着镜子都认不出自己来。关于李苦禅先生的抗日故事很有传奇性,为此呢,我们节目组采访到了李苦禅先生的公子,中央文史馆研究馆员、清华大学教授李燕先生,他为我们讲述了李苦禅先生宁死不屈,遭受日本鬼子严刑拷打的故事。当年,李苦禅的地下抗日行动引起了日本宪兵特务的怀疑。年5月14日黎明,十几个日本宪兵和汉奸冲进了苦禅先生的小南屋。李苦禅被以私通八路的罪名抓到沙滩北大红楼——北平日本宪兵队本部“留置场”也就是所谓的拘留所。审讯开始了。苦禅先生当着一帮鬼子汉奸的面痛骂鬼子头少佐上村喜赖:“你们到你们文化父母的中国来杀人放火,你们是数典忘祖。没有中国,你们连字都不会认、不会写。你这个小子的名字——上村喜赖四个字都是偷了中国字写的,要没中国字,你们祖宗八辈儿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东西,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还妄称什么王道乐土、共存共荣,别放你们倭寇的狗屁啦!”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的苦禅先生把日本宪兵气坏了,开始对他残酷动刑:灌凉水、压杠子、皮鞭抽,甚至往指甲里扎竹签。打晕过去了,就用凉水激醒,接着用刑。但是,苦禅先生扛住了,什么都不承认,有的只是破口大骂。由于苦禅先生知名度高、影响大,再加上没有真凭实据,日本宪兵只好把他放了。释放时,鬼子还耍花招儿,既不说放他回家,也不说惩办他。苦禅先生想:鬼子可能要在背后下毒手。想到这儿,被打得浑身浮肿的他忍着伤痛,无畏坦荡地朝前走。快到家门口了,他琢磨:鬼子怎么还不开枪啊。回头一看,盯梢的人离得远远的,枪法不好,恐怕还真打不着了。这回李苦禅明白了,鬼子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以后更得小心。西柳树井2号联络点不能再用了,苦禅先生就借书画巧妙地宣传抗战。在讽刺漫画《大官风顺图》戏装丑官上面题道:“有乳为母金为爷,奴颜婢腿三世节。励公戏作”辛辣地讽刺了那帮有奶便是娘的汉奸。年8月,日本鬼子投降了。苦禅先生高兴啊!在一些公开场合,他表演拳术、清唱京剧,与同胞们共享胜利的喜悦。后来,当人们问起苦禅先生参加抗日地下情报活动的事儿,他总是说:“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苦禅先生就像他的大写意国画雄鹰一样——“英视瞵瞵卫神州”。
抗战时期李苦禅在柳树井胡同2号的留影
《李燕聊李苦禅》节选
李燕徐德亮
徐德亮:您父亲是什么时候被日本人怀疑,后来被抓进了宪兵队的?
李燕:是年的5月14日,我父亲有一个老学生,叫魏隐儒,他不是共产党,实际上等于我父亲的业务秘书似的,办展览卖画什么他一手操作。我叫他魏叔叔,就跟我们家的人一样,小时候还抱着我玩什么的。他是古籍版本专家,在中国书店工作。
他那天到柳树井胡同2号来学画,太晚了——那会儿一定钟点儿就不好回家了,有些路戒严。我父亲就说:“你就在我这儿过夜吧。”到凌晨,麻烦了,听着房上有声儿响。我父亲很警惕,一听有人要下来,“噌”一下起来了,提上裤子、衣服,赶快一兜,在门旁边等着。果然有人跳下来了,把院门打开了,又听着有人进院,这时候我父亲就做好准备了。屋门被撞开了,进来一个二鬼子。鬼子逮人之前有一个“见面礼”,拿藤子条朝脸上抽。但是真要按武术来说这可犯了忌讳了,这一举手破绽就全亮出来了。
我父亲练过武功,朝他那个胸窝那儿一掌,给“发”院里去了,直吐白沫子。
第二个他从侧面窗子进来的,我父亲又一掌,没倒地上,因为那个屋子小,打到墙上,从墙上出溜下来了。再进来的是一个穿大褂的,拿手枪顶我父亲腰眼上了,这就没法动了,一看院里全是鬼子带着枪,这也没法反抗了。后来才知道穿大褂的是北京通儿,满口北京话,叫上村喜赖。
徐德亮:日本人?
李燕:日本宪兵司令部少佐。日本投降后他参加国民党部队了,在张家口被解放军俘虏,后来作为战犯释放的。后来公安部跟我父亲谈过他的情况,我父亲说:“我搞不通,这个人杀中国人杀多了,怎么能放呢?”一直搞不通。公安部的人说:“他悔过很好,还交代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罪行。”“不管怎么说,我服从组织决定,但是我思想搞不通。”
日本鬼子示意图(非上村喜赖)
徐德亮:对于释放他这个事搞不通?
李燕:对,搞不通,咱说这个话是解放后了,上村喜赖那是绝对北京通,没有人见他穿过军装,永远一身北京人的打扮,从他说话,言谈举止,都跟北京人一样。就是离一丈远左右老有一个到两个保镖。
我父亲说日本侵略中国蓄谋已久,有些日本特务就在中国生中国长的,我都认识这样的人。北京生,北京长的,就说一口北京话;还有的在安徽生长的,说一口安徽话。上海有相当一批,满口都是上海话。外表看跟当地人一样没有区别,但是他灵魂是日本鬼子,很厉害,这些人比汉奸好使。
当时把我父亲和魏隐儒俩人一个铐子铐走的。就因为这我父亲一辈子不戴手表,包括年我陪他到香港展览,新华社驻香港分社的人送他一块欧米咖表,他就不爱戴,他一戴就想起当年戴铐子了。
就为了让他戴表,人家还做工作:“李先生,你戴表过海关以你的身份就不要上税了,我们一番心意,您老一定要接收。”这样我父亲勉强戴着。回到家,我告诉你,他第一件事就是把表摘了搁桌里头,再没戴过它。
我父亲去世以后这块表我送给我哥哥李杭了,我说爸一辈子就戴过这一快表,还是欧米咖,当年你跟爸爸一块儿抗战,受苦受难,我没赶上,这表你戴着吧。戴到现在还没坏。
把他们压到哪呢?就是他很熟悉的,当年在北大听课学习的地方,北大红楼。那会有站岗的了,成了日本宪兵司令部的一个“置留所”。地下室改造成监狱,一圈都是木板钉上,门是一小门,只能弓着腰趴着进去,出也从那边出,不是一个正常站着就能出入的门。墙上有好些绝命诗。日本人每到星期六点名,凡是点了名的就压到另一个地方去了,礼拜天拉到城外行刑,秘密行刑。所以有的人一想到自己在这儿反正也出不去,进这儿出去的人太少了——当然还有侯仁之先生进去也是侥幸出来的,是他们写的绝命诗。那意思是“但凡有人将来看见,就知道我是在这儿绝的命”,写满了。
李苦禅画作《英视瞵瞵卫神州》
徐德亮:那您父亲当时的心情呢?
李燕:当时他就想,进了这儿我还能活着出去吗?他说到这会儿我也就不害怕了,人一辈子最大的事不就是死吗?知道自己该死了那就什么都不怕了。可是死别白死,我得赚点什么。我赚个痛快吧!什么痛快?骂就最痛快。因为日本鬼子打他,这个上村可不在场,都是这些腿子们打,因为打人也挺累的。压杠子、灌凉水,最厉害一次是把他的左手绑在那儿,先给你一个右手留着,往左手大拇指里插竹签,所以他大拇指里边有一个疤,他习惯动作是叉着腰嗑大拇指,因为这儿痒痒,你想挠够不着。日后有人要拍我父亲的电视剧,我说他的习惯动作就是这个,这就是他想事呢。他腿还有一块黑,就是压杠子压的。
徐德亮:压杠子是杠子横在腿上?
李燕:腿横在杠子上,上头再压。
徐德亮:这算是酷刑吧?
李燕:酷刑,上头拿铁链子绑上。打到一定时候也不能再打了,大概也可能有命令,别朝死了打,对他有特殊政策,他有名气。上村回来了,他说话客气,扮红脸的,称呼也挺客气的:“苦禅先生,你看我这出去有点事情,回来没想到这帮混帐王八蛋们这样对你,混帐!”冲这儿骂,骂都是用中国话骂,没有“八嘎压路”,没有那个,他充好人。
他说:“李先生,你不知道,我们日本挺专制,有人报上你的名字,交到我这儿了,我不能不给上头一点交代。我和他们不同,他们那些人都野蛮,没有文化,不文明,我是大学预科毕业的,我哪能这样对待你,你是名画家,你的彩笔好”这点露出个日本词,你的“彩笔”好。
“其实你随便说一个名字,完了我立时就放了你,我有个交代,你回去接着画画,接着画,你的彩笔好。”我父亲说:“你说他们是混帐王八蛋,我看你上村更是混帐王八蛋。”“你大学教授这么说话可不文明,怎么可以随便骂人呢?”“他们没文化不文明该骂,你大学预科毕业,你就不知道我们中国是你的文化祖宗吗?中国是你的文化父母之国吗?你到这儿来杀你的文化父母是不是数典忘祖?你小子不是他妈的叫上村喜赖,你那四个字是拿什么字写的?拿我们中国字写的,要没这中国字,你叫什么?你爹你祖宗姓什么?是哪个狗杂种操出来的你都不知道。”反正能痛快的词他都骂出来了。
这通臭骂,我父亲说日后回忆这人还真是有点文化,骂得脸还真犯红了。然后从桌子上拿起白手套一摇,翻译官知道,翻译官叫吴孟松,还有一个姓孙的不知叫什么,大家叫他小孙儿,那个人是最坏的。一喊“把李苦禅带回去”就带回去了,进牢房了。
反正前后28天,不是审就是打。为什么记这么清楚?每天算着日子呢。又赶上星期六了,上村来了很客气,说:“苦禅先生,我看来救不了你了,你一个人的名字也没写,你哪怕写一个,他是共产党,他是八路,我往上一报,马上就放你。你说你家来这么些人,姓什么叫什么?”我父亲说:“你这都问了几遍了,我还是老一套,姓什么叫什么,我是靠卖画为生,人家来买画给钱,就这点事,我干嘛非得问人家姓什么叫什么?我管人家姓什么叫什么?我不知道!来的有共产党没有?那我也不知道,人家是共产党跟我说吗?谁是共产党,谁是国民党,谁跟我说?我也管不着啊!我就为卖画,您到我这儿拿画,您把钱放下,我就管这个,我教书也教不了了,我现在就是靠画画为生了。”
这理由很充分,而且因为平常纪律很严格,鬼子抄家的时候,愣没抄出一片纸,一点有嫌疑的东西都没抄出来,这是平常安排仔细的结果。要不事后他有一个习惯,画案子上不能乱,什么都得有秩序。我稍微有点没秩序,那说我狠极了。那对我的教育就是这个,有时稍微有点没秩序,没有物归原处或者怎么的时候,他就喊:“我还活着呢,你就这么着!等我死了你怎么自己活着!”就能“上纲”到这份上,这就是他的经历造成的。鬼子真是没抄出任何证据。实际上最后等于吓唬吓唬他。
一会儿又听到提调官叫:“调李苦禅!”这个翻译大家对他印象比较好,说他有点中国人味,他不像小孙儿,鬼子没让他抽、打,他也照样对中国人狠,为了表现自己,鬼子一来抽得更厉害,踹得更厉害。这个吴翻译不是,而且他给我父亲透了个底,他说:“李先生我佩服你,你挺硬,连上村暗地里都竖大拇哥。这回我是估计,但愿如此,是最后一次审你了。很有可能放你。”我父亲心里有底了,到那儿还是以往那番话。
他的精神支柱是什么,他最崇拜的文天祥,在这里边,他每天高颂文天祥的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在地为河岳,在天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我这是节选一段,从小这段他就让我背。他就这样给自己振作精神,一个是文天祥一个是岳武穆将军,这是他最敬重的两个古人。
他在西湖上课的时候,住在岳庙后头,每次上课,先绕到前门进去之后,在武穆将军像前鞠躬,然后走到岳飞、岳云父子的墓前肃立,回过身来照着秦桧那个跪着的生铁人那儿“呸呸呸”吐几口吐沫,然后才去上课的,天天如此。
而还以岳飞将军之事作为教材,他说:“人必先有人格,才有画格,人无品格,行之不远,画无品格,下笔无方。所以秦桧的字写得好也没人存他的,认为奸臣的字存家里要招祸招灾。岳飞的字就是后人仿的都当宝贝存着,为什么?因为岳飞是忠臣,是英雄,秦桧是汉奸。”上课他就这么说,一直建国以后还举这个例子。
这是他的精神支柱,岳武穆将军,文天祥,所以打得遍体鳞伤,他也一直就保持这么一种精神状态。确实他练了武功对他也有好处。这中间有一个插曲,压杠子的铁链子拴着的时候,他发现那铁链子是铁匠打的,有一个缝,正好有一处三层链子搁在一块儿。
徐德亮:就在胳膊上那块?
李燕:对,他想我试试,运运气,慢慢慢慢张开,那链子缝居然张开了,张开之后链子断一截,哗啦就下来了。结果旁边的日本鬼子说:“神助,有神助。”
徐德亮:认为有神仙帮助他?
李燕:对,有神仙助他。打那儿起用刑就轻了,日本人挺迷信,这是一个插曲,但毕竟也是挨了不少打。
这次上村稍微审了审就说:“李先生,你先回家去吧!养养伤,对不住您了,以后听到一些什么八路的消息,随时可以送到这儿来,好好养养伤,还接着画画。”挺客气的。“还有什么困苦的地方,随时找我。”我父亲想我还找你呢?你不找我就不错了!
回去呢,还是压他那个大卡车,车不在家门口停,离着有段距离停下来了,让他自己回去。这怎么回事?是不是鬼子在后头开黑枪,打死在胡同里头,也不知道是谁打死的,无头案?我父亲是这么想,就走,走的快到家门了用,后头还没开黑枪,又听着卡车发动的声音,再一回头看没人了。他明白了,这是鬼子要放长线钓大鱼呀!
回来之后街坊邻居送酒的,送吃的,哭成一团,我哥抱着他腿。我哥哥一回忆那段就哭,抱着腿,说看他身上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这有当时住在同院的凌子风和凌靖他们弟兄的回忆,凌靖刚去世,我哥哥也80多了。(注:年6月21日,李杭先生因病逝世,享年86岁。)总算回来了!我父亲说:“没事,没事。”他还直安慰大家。
回来之后一边养伤,一边还得想着生计,剩下的那点画有没提款、没盖章的,提款、盖章,让凌靖送到银号去看要不要。
有一次我父亲刚回来,一看正屋凌子风他母亲凌老太太,那神色不对,八仙桌上面放着半口袋面。那年头谁不认识白面?口袋就不一样。我父亲问:“怎么回事?”老太太嘴直哆嗦,她说:“大概是头天,来了一个你的‘老朋友’,说:‘我是苦禅老朋友,来看看他,听说他让日本人给抓去了,回来以后怎么样,伤养得怎么样?’”老太太就说:“平白无故就把苦禅给逮走了,说他通八路,这哪儿的事,打了一身伤。”“现在上哪儿去了?”“没饭吃不行,出去卖画去了,你要不在家等等,我这给您沏点水。”“不用了,不用了。”一招呼后头人,拿半袋面搁那儿了,上头压一名片。老太太也没看,按北京老礼儿,一直送出门去,关了门回家一拿名片,上村喜赖,“噗通”一屁股坐那儿了。上村喜赖,跺地乱颤,多少人知道,那张嘴皮子一动能主生死的。
后来还来过没有?没来过。可见门口已经下了暗探了。
所以柳树井二号已经废了,绝对不能当情报站了。我父亲接受的新任务也是黄奇南布置的,就是公开卖画,开展览,别人帮着你张罗。尤其天津租界那时候卖得好,因为好些人都跑租界,租界安全。在法租界卖得最好,卖了钱之后,一回北京。穷学生、穷朋友就来家里了,家有八十老母染病在身如何如何,其实都是干地下工作的,这给点钱,那给点钱。因为在法租界里设了一个地下电台,这些同志生活要费用,换个零件什么的也需要费用。
徐德亮:等于是卖画来支持我党的抗战?
李燕:对了,就是这一个任务了,情报你不能收集了,就只能做这一件事情。我父亲一直坚持到抗战胜利。所以当时听到鬼子投降了大家都不信,后来听广播,那电匣子不是每家都有,茶叶铺、杂货店有的为了招揽生意装一个,都打开了,满街放,反复播,天皇的《终战诏书》。
凡是掉眼泪的都是日本侨民,中国人都是欢呼雀跃,就这还有些人不敢相信。我父亲当时高兴的连喝几杯,连着画了十好几张册页、斗方,画完了又没提款,又没盖章。直到他老年又从外头找回这些画来了,当然找早年我父亲的画我也下了一番工夫,正是赶上他好些画不值钱,不被认可的时候,我买回来,挺便宜的。他又重新补,题字盖章。所以有些画是早年画画,后来补题的,咱们这儿顺便补一句。
我父亲后来题又加了一篇纸,上头的题字是,听到日本投降,他非常高兴,但他用了一个什么词?“日本偶尔失败”,他用了个“偶尔失败”。后来我说:“爸,你怎么题‘偶尔失败’,败了不就败了吗?”他说:“不,他不会死心的,他作为列岛之国,他只要一想着发展那就得扩张侵略,侵略谁?他不会侵略到美国去,也不会侵略到英国去,那最近就是朝鲜跟中国。他这回是败了,他要不死心呢?他要死灰复燃。他特别赞赏中国这个卧薪尝胆精神,他教育国民卧薪尝胆,这什么意思?别以为他现在败了,我告诉你,今后对日本人只可以谨慎做生意,对此国政府子子孙孙万万不得信任!”
他说:“我不是说日本没好人,好多日本文人都认为自己是徐福的后代,认同中国文化,研究中国文化,比一些中国学者都细心,留下很多著作、出版物,非常珍贵。但这些友好人士当不了政,他们主不了政。能主政的是日本的军阀和政客,他们主政,一心一意、处心积虑要占中国。所以不能因为这次投降了,就认为他就是失败了。”这份手迹现在我还留着呢,今年出版《李苦禅全集》,我把这纳入他的书法集。不光是书法如何,内容很重要。就“偶尔”两个字,他给我解释这么一番。
FM:周一至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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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道来话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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